盛帝颤抖着看完,继而大笑,过了很久,他阴冷抬头,盯着百里鸿渊说:“爱卿,你可知此事若是有冤,你该当何罪?”
百里鸿渊毫不犹豫的说:“微臣不惧以死明志!监察寮乃是守卫陛下的最后一道防线,若臣也如那些朝臣般畏首畏尾、平衡利弊,如何护陛下安危?臣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
说罢,解下身上的软甲丟在地上:“但凭陛下处置。”
百里鸿渊十分笃定,盛帝一定不会杀他,在确定西昌侯是否有谋反举动之前,他不能自断双臂。
果然,盛帝说:“忘机,舅舅不是这个意思,你怎么就弃甲请罪了,快穿上。”
忘机是百里鸿渊的字,只有需要拉进关系的时候,盛帝才会这样称呼他。
“是!”百里鸿渊穿好衣服,说:“西北边境已被西昌侯控制的密不透风,微臣还没有查到更多的罪证和细节,但此事关系社稷安定,陛下不可不防,但也不能打草惊蛇。”
“你打算怎么做?”盛帝问。
“必须把西昌侯诱回京城,将他与大军分隔开,监察寮才能寻到机会渗入探查,再各个击破。最好的诱饵,就是西昌侯世子。”
盛帝眯眼想了想,说:“你去办吧,但在有铁证之前,你不得伤西昌侯府之人性命。”
“是!”百里鸿渊咬了咬后槽牙,皇帝对西昌侯府还真是偏袒!
处置西昌侯要铁证,处置秦家却只听了一口空话。
得了皇上默许,监察寮立刻去西昌侯府抓了段铮。
这次有绑匪尸身,想要编出个什么案子查上几个月,根本不是难事,再不会是吓唬段铮一下就放他出去那么容易了。
得知这一消息,秦有思暂且安心,但也因绑匪之事,重视起自己的安全。
她不再是能文能武的秦有思,如今只是身娇体弱的桑有枝。
也不能整天躲在百里鸿渊的青山巷不出门。
是时候联系一下昔日的老伙计了。
当年秦家家大业大,仅正房济国公府的主子与仆役就有近三百人。
养这么多人,仅靠朝廷俸禄远远不够,秦家也有自己的庶务产业。
秦家虽手握太医院、御药局、医管局三大机构的实权,但家训明示,不得以公谋私,所以秦家的核心产业避开了医与药,反倒在票号、织造、营造等方面颇有建树。
当年盛京街上许多老字号店铺,都有秦家的关系在里面。
之前逛庙会时,秦有思就注意看了一圈,秦家名下的老字号招牌都不在了。但她有些不甘心,这些产业并非记在秦家名下的,秦家族灭时,朝廷不至于将这些外事管家全都一锅端了,总该有一些存余才对。
也许管事们为了安全,更名换姓了?
抱着一丝希望,秦有思借出城送叶嘉树上路之际,按照父亲曾教她的暗号,在相关铺子的墙角下,用三片薄薄的石头堆成小石塔,而后将一片树叶压在石头下,仿若一个“秦”字。
若是有秦家故人看到,且愿意与她联系,便会在屋檐下立一盏绛纱灯示意她来接头。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百里鸿渊办差回白鹿台的路上,路过久丰票号,在门廊下看到一盏绛纱灯,他多看了一眼。
过了两条街,四鼎营造坊的门口,又看到同样的绛纱灯。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几眼,亲随辛辰很快也注意到了:“大人,这不是秦家的接头暗号吗?”
百里鸿渊点头,他当年与秦家大朗秦有安去南部四州平疫时,危急时刻,曾见秦有安用这个法子求过支援。
这几年,他暗中救济秦家部众,也用过这个方法。
眼下,京城之中除了他,还有谁?
他下意识便想到桑有枝。
只不过,若真是她,一个外姓旁亲,如何知道秦家嫡亲子女才能知道的事?
又是五年前秦有思教她的?
就他所知,秦有思跟桑有枝这个小表妹,也不至于亲到这个程度!
握了握手中的缰绳,百里鸿渊问辛辰:“桑姑娘身边的暗卫可都安排妥了?”
辛辰回禀道:“督主放心,孤鹜昨日已回京,今日就跟着了。”
孤鹜是监察寮第一女暗卫,不仅武功高强,且会诸多奇门遁法,十分得百里鸿渊器重。
百里鸿渊将她调回来亲自护卫秦有思,辛辰等下属对她的位置,便大概有数了。
秦有思并不知自己已被人跟踪,她放完秦家的暗号,正好转到了朱雀大街上。
她的两处铺面就在这儿,她打算去看看。
正走在路上,忽被一行疾驰的马车从后面冲来。
“让开!滚!”车夫嚣张的大喊着,手中的马鞭耀武扬威。
秦有思避之不及,幸而得路过的一位小娘子拉了一把,她才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