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一瞬间消失。
随着水温的升高,木盆内那团肉竟生出了皮,不着寸缕的少年身如白玉,浊水中翻滚,如阴翳里升起圆月,泥沼中开出白莲。
“咕咕咕!”少年喉头颤抖,发出一阵似哭似笑的呻/吟,两道鼻血缓缓流下,耳朵里,眼睛里,嘴角边,水痕蔓延,颜色竟是淡淡粉红,桃花般盛开。
老道眼中射出奇异光华,狂热又虔诚,他以这副面孔转眼望向白孟禾,说道:“闺女,以你一身纯净至极的灵气,必能吸收这水精灵力。你看看,这灵力能令白骨生肌,复能返老还童。你进去试试。”
“进你妈的大头鬼!”白孟禾一脚踢翻木盆,拎起盆中少年就往外跑。
外间三人身上的绳索已被她用枝条解开,跟着她夺门而出。少女一瞬间变作大鸟,载着四人一飞冲天。
徐肃一时不查,阴沟里翻船,不禁勃然大怒。但他更惦念水中的消面虫和晶核。消面虫有钻地之能,唯有放在温水中会因舒适懈怠不逃,此虫百世不出一只,比几个耗材重要万分。他急得在地上爬找,一时来不及追几人。
白孟禾只觉得有什么湿哒哒的东西滑落在她背羽之间。她顾不上想,凝气至双耳,紧盯茅草屋内动静。
飞至篱笆旁,大鸟眼前一花,又回到了茅草屋顶。这阵法鬼打墙似的,惹得她心中烦乱。此时屋内传来“呱呱”声,似乎老道士已经抓住了消面虫。
来不及细想,她将背上四人放在深坑旁,“祁云峰,你带他们赶紧走,我拦住老道士。”
三人扶着那个刚从水盆中捞出来的小怪物,白孟禾这才发现,他仍在流血。新生出的皮肉,几息间已然枯萎,皱缩皲裂,一如敛房中的尸首。
祁云峰怪异的脸上隐现担忧:“你打不过他的。”
“不用你管,快走。”
“人傀!”只听屋内一声大喝,四道黑影于暗处跃出,竟是那些无目傀儡。
四傀手指齐齐伸出,指甲足有三寸长,奔着天上大鸟而去。
白孟禾当机立断,俯身一爪子,把为首的傀儡挠了个透心凉。那傀儡登时栽倒在地,不再动弹。
“怎么会!”温热的血溅了她一身,她方才发觉,这竟不是傀儡,是活生生的人!
犹豫间,其余三个人傀高高跳起,跃上鸟背,伸手狠挠。大鸟落羽纷纷,翅膀狂扇,将三人狠狠甩到地上。
好歹是生灵,白孟禾下不了杀手,只得向高处飞去。
“你去应付老道人,这里我来!”深坑中突然冒出一颗绿色人头,祁云峰去而复返。
只见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朝一个刚刚站起的人傀身上狠狠砸去,力敌千钧,一瞬间砸得人傀脑浆迸裂。
与此同时,徐肃已从屋内奔出,见人傀折损,气得破口大骂:“祁云峰,你真不愧是吃过人,喝过血的,我往日待你不错,你就这样回报!学会杀人了?”
白孟禾心中一震,不由得低头看向少年。
祁云峰一击得手,立刻与另外一个人傀缠斗起来,打斗间身上水草脱落,露出一身触目惊心的疤痕,像是曾被人斩成几段又缝在一起,浑身瘢痕蜿蜒虬曲。
他闻言抬头,眼中血红,嘴中叼着一块刚撕下的肉,呸一声吐在地上,“人傀还算人吗?若生死由他们选,没人会选生。
若教我吃死尸之肉,饮同伴之血就算好,今日拼死,我也要回报你!”
“哈哈哈,就凭你?还是凭这个扁毛畜生?我看你是当妖怪成瘾,如今都有妖脉了。小鸟,你用了什么宝物隐匿气息,竟连我也看不出你非人。”
“臭老道,到地下问你师兄吧!”桩桩件件骇人听闻之事如火在心头烧,白孟禾怒而聚气,尾羽一甩,嗖一声射向老道士。
徐肃往身上贴一张飞行符,一个筋斗躲过,翻上半空,直冲向鸟背。他自负体魄强横,比一般上三境武夫也不差,虽有一身功法,遇事第一反应仍是硬碰硬。
白孟禾没给他攀上鸟背的机会,轻轻一扇,已飞至高空。
徐肃也不再追,落于茅草屋顶,手掐一诀,口中喃喃低语。
白孟禾怕他又催动那使天地色变的阵法,猛地俯冲抓向他。老道竟只以一臂抵挡,另一只手拿出一面小旗,指着天空挥动。
金雕的利爪穿透老道手臂,就要刺向他的心脏。
忽听狂风怒号,顷刻间天幕低垂,积云狂卷,白孟禾只觉得一阵晕眩,天地颠倒,登时如溺水一般喘不上气。
血色天空沉沉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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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埳室(kan shi):指安放牌位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