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方歇,天空蓝得吓人。
下了多天的雨,驿道泥泞不堪,一辆宽敞马车驰过,那马车过分干净过分漂亮了,与浑浊稀烂的黄土地格格不入。
一块泥点子刚溅到马车上,就见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捏着一张黄符,向空中一扬,符箓燃烧,烧出来不是灰,竟是一片水雾,晨曦中泛出一道七彩虹光,水雾落下之处,马车上尘泥顿消,焕然一新。
“败家玩意。”红发少年对李潜冷哼一声。这净尘符虽不难制,但消耗的灵力不少,一张还持续不了多久,属于有钱道友的奢侈品。
“羡慕吗红毛?叫声哥哥我送你一打。”李潜在白孟禾和粉绿道童的百般“恳求”下,终于改口,把红毛狗减去一个字。
“哥哥!”白孟禾下巴一扬,一双小童齐齐对李潜喊道。
他脸色一僵,苦哈哈从怀中掏出一叠黄符,递到小童高高展开的手上。
白圆圆噗哧一笑,揉了揉小童的头发。
玉宵宗穷得叮当响,贴飞行符是不可能贴的,涂山方圆百里之内又不许随便御剑。赫连雪只有一头小毛驴,骑到此地闹了脾气,一步也不肯走了。
堂堂剑仙娇徒,竟沦落到要靠双脚走100里路,说出去谁信?
白孟禾听得心生同情,一把将他薅到车上。
他和李潜别别扭扭,眼神交错之时几乎擦出火星子,被白孟禾手中藤蔓时不时捆一下,倒也没生出事来。
一日过去,涂山的主峰月亮山已遥遥在望,于澄澈碧空下,显出它高峻壮美的影子。
再行十里,一阵浓雾忽起,遮得人伸手不见五指,白孟禾凝神远听,似有缥缈仙音婉转吟唱,管弦丝竹之声传来,如珠玉坠地。
李潜与赫连雪一副见怪不怪之态,于怀中掏出薄薄的泛着金光的名帖,平置于掌心,只见那名帖自动飞走,坠入迷雾。
白孟禾正好奇,怀中乾坤袋一阵抖动,竟也飞出一张名帖。
不消片刻,浓雾骤散,天光乍亮。
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桃林。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粉白花雨纷纷扬扬,胜似仙境。
白孟禾跳下马车,想去攀一枝桃花。
倏忽间鹤唳九天,又白又亮的云团洒下轻柔的阴影,她抬首远眺,竟是一行白鹤衔花而来,洁白的翅膀轻轻舞动,羽盖蓬松耀眼,绕着她不住旋转。
白鸟口中的花不断绽放又凋谢,似乎落不尽,在她头顶制造了一场小型花雨。
一个着青衣道袍的小童待白鹤舞罢,殷勤上前,对她笑道:“您就是持乾字名帖的贵客?请随我来。”
白孟禾环顾四周,一排排车马仙乘正于此处聚集,好些她见都没见过的奇珍异兽给套了笼头拴在车前。
他们的马车旁边,小山一样高的红面猿瞪着一双洪钟大吕般的圆眼睛,盯着她直看,鼻孔里冒出的热气喷射出三尺远,由浓浓的一小团雨云变成稀薄的雾,最后落在枣骝马身上,染得到处都臭烘烘。
仙客们皆衣着高雅,环佩叮当,一阵风吹过,各类沉水檀木,熏香烛火气息与异兽骏马腥膻的汗气混杂,不说看起来如何,闻起来真是异彩纷呈。
与我小时候在奶奶家赶集也无甚分别嘛。白孟禾脑中闪过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
他们此刻动作惊人的一致,或探询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齐刷刷射向这位乾字号名帖持有者。
有人忍不住低声对同伴说道:“看起来倒平平无奇,怎么引得仙鸟相迎?”
“乾字号名帖不是只发给三大宗门长老吗?她算哪根葱?穿得倒绿油油的。”
“莫不也是狐狸精?”
“涂山歧①怎么看得上她?”有人不屑道。
“身边那俩孩子看着颇有灵气,不会是涂山歧的私生子吧?”
更有人兴致勃勃,声音压得格外低:“狐狸精花样都多,尤其是那方面,上回我师兄和一个狐狸精盘肠大战三百回合……”
耳聪目明有时候也不好,这不,白孟禾听着这些话,脸上烧起几朵红云。
“贵客?”小童看她愣神,出声提醒。
“我这里还有几位朋友,不知可否同行?”白孟禾回过神,犹豫道。
“您若愿意,自然可以。”小童扫了一眼她身侧两个小童,眼里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讶异。
她犹豫片刻,装作不经意问道:“对了,没有人要见我吗?”
“族长正在见客,近日太忙了。若得了空,必然是要邀您相见的。”小童微笑答道。
她心里一阵莫名的失落。搞这么大阵仗,正主不来有什么用?
“希言道长,圆圆,小雪,咱们一道去?”
李潜摇了摇扇子,微微颔首。白圆圆眼里闪动着兴奋之光,不知为何也和她一样闹了个大红脸。
“我等会儿要去找师兄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