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大监其实甚少踏足东宫,一般的事也用不着他亲自劳动,但最近他来的次数比之前一个月加起来的都多。
“给殿下见礼,”丘大监朝着陆嘉芩弯了弯腰,笑眯眯地让后面跟着的内侍捧着东西上前,“哟,殿下的气色瞧着恢复了不少,可见朱太医妙手,奴才回去可得跟圣人报喜。”
“圣人担忧殿下的身子还未好全,特意嘱咐奴才再来东宫看看,殿下瞧瞧,这可都是好东西,后面叫云鹂姑娘照着太医的意思炖了,保管殿下又与之前一样生龙活虎。”
盖着东西的红绸被内侍们整齐地掀开了一角,露出托盘里面放着的东西,陆嘉芩轻轻抽了抽鼻子,的确都是实打实的上好滋补药品,估计是成庆帝压箱底的存货。
看来舅父近日要回京叙职了。
陆嘉芩让人收下,笑道:“大监跟着父皇的日子比孤的年岁还要长,孤就不与大监推辞了,劳烦大监替孤告罪,现下不能亲自去谢恩,实乃不孝。”
丘大监连忙摇头,“殿下说的哪里话,给圣人做事是奴才的本分,圣人体恤殿下,这才送了这些好东西来,殿下只管好好休养身体,等好了再去谢恩,圣人必然喜悦。”
顿了顿,他脸上的笑慢慢变成担忧之色,“之前朱太医向阙下回话,说是季侍郎病在东宫了,太医署来了好几位太医,还没瞧好季侍郎的病么?别殿下才好了一些,就又过了病气,那可真是万死。”
陆嘉芩淡笑摇头,“倒不会过什么病气,季侍郎宿在外院,孤宿在内院,底下那些人按着医嘱,恨不得孤出门不披大氅,披两床鸭绒被在身上才好。”
她说的是实话,东宫外院被插得跟筛子似的,里面不乏阙下安排的人,从季恪行睡在外院卧房的那刻起她就没去看过他。
听着丘大监言语中不经意的试探,陆嘉芩不由在心里喟叹一声,哪怕有暗探报信,成庆帝还是生疑,季恪行从东宫出去之后怕是得在暗卫的眼皮子底下过一段日子了。
“说来他病了这几日,孤都没去探望过他,”陆嘉芩像是突然想起事来,“季侍郎是父皇送来与孤授业之人,原病在东宫就是孤照顾不周,大监不如与孤同去瞧一瞧他?”
丘大监眼神一暗,脸上的笑纹却没松过,“季侍郎来时就发了热,殿下宽和才没下责,怎能算殿下照顾不周呢,那奴才便与殿下走一遭瞧瞧,也好回去同圣人复命。”
两人一同朝外院走去,行至卧房门前,守在外面的内侍着急地拦住了陆嘉芩,他先给二人行礼,跪在地上咬牙道:“季侍郎又烧起来了,殿下病才好一些,还是别进了。”
陆嘉芩皱眉道:“怎么回事,昨日不是说他已经烧退没有大恙了么,怎么今日非但不见好,反又起热?”
这正是丘大监想问的话,他来之前就听暗探报说圣人钦点的那位探花郎今日会清醒,他便特意过来看看,这位郎君是不是真如太医所说是不能耽搁的急病。
季侍郎得用就得用在他是寒门出身,入仕之初又拒绝了其他人的延揽,圣人满意他的纯臣身份,所以才肯一路提拔。
如今朝上其他没有家世的臣子,多奉中书令王令筠为尊,其次,便是这位新贵季恪行。
王中书信奉儒道,太子本就是嫡长子,因此王中书既是纯臣,也是隐形的太子党,这位侍郎却不一定。
储君已然羽翼丰满,又有个在西北拥兵的舅舅撑腰,虽朝中锦溪卢氏与泰华崔氏一齐压制着东宫,可若储君有意接触寒门臣子,凭她的手段,未必不能一搏。
只是那些传闻……
若裴皇后亦心悦圣人就好了……
丘大监看着旁边长身玉立的太子,心生遗憾之意,倘若裴皇后当年稍微顺从一些,圣人也不会生这样的疑心病,听信太子并非皇室血脉,日日煎熬。
而大梁有这样的储君,何愁不能效先朝中兴呢。
只不过若传闻是真……丘大监眼中闪过一丝杀意,那他就要先下手除了这个祸害!
小内侍的眼神在陆嘉芩与丘大监的脸上来回转了转,为难道:“这事奴才也不知,只是奴才来送午膳时,朱太医让奴才原样端回去,说让送热水过去。”
陆嘉芩依旧皱着眉头,这未免有些奇怪了,季恪行只是风寒,又是云鹂与朱吟松亲自照看,按理不会突然又烧起来才对。
还没等她开口问,丘大监便也弯下了腰,惶恐道:“那殿下还是先得保重自己的身子,老奴进去瞧瞧就行。”
陆嘉芩本就不想进,她与季恪行的交集越少越能宽盯着东宫那些人的心,眼下有现成的借口,她求之不得。
陆嘉芩露出个歉然的笑,“那大监请便,这些人就是这几日伺候季侍郎的,若有什么,只管问他们,孤便先回去了。”
丘大监目送陆嘉芩离开,转身便在小内侍的牵引下进了卧房,房内药味浓重,顺着鼻子滑进咽喉时令人倍觉清苦。
那姓朱的太医眼下一片青黑,明显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