饷春大典陆嘉芩并不是头一次参加,但这一次她没有任何经验可以倚仗——前世饷春大典时她尚被禁足在东宫。
不过她记得似乎办得很不错,晋王因此颇得成庆帝与太后赞赏,陆嘉芩被困着的时候都能听见几耳朵宫人们传进来的闲言碎语。
那些消息虽是晋王授意说给她听的,却也不失真,晋王想让她认清两人之间的差距,如同当日的太子芳与昭王,欲借旧人之事逼她反击,他将金吾卫统领受贿杀人的证据都巧妙地送到了陆嘉芩面前。
毕竟他们都知道,纵然太子芳当时不与金吾卫串联,最后也一定不能坐拥皇位,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但陆嘉芩要按剧情线走,不可能直接掀桌,白费了晋王的一番好谋划。
“殿下,殿下?”云鹂替陆嘉芩整好鬓发,见她久不回神,担忧地出声问道,“朱衣袍已着人熏烫过,可要现在就换上?”
陆嘉芩望着铜鉴中略显模糊的面影,垂下眼眸答道:“换上吧,圣人辰时亲至大典,孤要早些去,皇庄那边都准备好了么?”
朱衣袍挂在黄花梨木屏风上,云鹂轻巧抽下,恭敬地呈到陆嘉芩面前,“殿下放心,游大监亲自过去看的,并无什么疏漏。”
朱衣袍上带着单薄的梅香,是陆嘉芩素来惯用的那种,只是她今日闻着,却并不觉得舒心,躁意不仅没为那清冽气息的味道浇灭,反倒翻涌起来。
陆嘉芩在脑中呼唤系统,“我现在身体有什么化学物质侵入迹象么?”
系统刚开机,闻言立刻扫描了一下陆嘉芩的身体,斩钉截铁答道:“没有,你很健康,熏香味道很正常,经过查询也无法与其他化学物质产生迷情或中毒作用。”
系统小心翼翼,“我能感受到你有点焦躁……”
陆嘉芩没隐瞒,“从皇帝将诏令下发到六部的时候,我就有些心神不宁,我总觉得……有人在搞事。”
“我少有预感,但一般都很准。”
东宫之内早早就为今日准备起来,游鹄大监驭下宽威并济,仆役们都知这一日的大事,丝毫不敢懒怠。
陆嘉芩从寝殿门踏出的时候,一路都觉舒畅,内院外院各司其职,庭除扫尽,青石小路上连落叶细草的踪迹都见不着。
变故出在出东宫大门时,陆嘉芩正要上宫道上的白鹤铃马车,一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杂毛小犬冲到了她脚下,对着她狂吠起来。
明鹊蹙着眉头要伸手去抓,却见那小畜生转身朝着马车底下钻去,见围在马车旁的众人对它没有办法,竟扬起后腿对着车辕撒了泡尿,而后继续呲着犬牙低声咆哮。
明鹊脸色一沉,当即拔出剑来,那狗似乎有些通人性,立刻察觉到了面前这些人并不跟平时遇见的那些一样好对付,它背靠着车辕,小心地蜷缩在马车底部,声音一改之前的凶狠,小声呜咽起来。
左右来往做事的宫人不少,陆嘉芩秉性与裴后肖似,从不苛待宫人,宫人们若是在宫道上遇见了她,行完礼就可以继续做事,不像遇见其他贵人,他们须得小心翼翼跪在地上问安,直到贵人仪架远行才能起身。
今日是饷春大典,祈祷一年风调雨顺的大礼,所有参与大礼的王公无不三日前便斋戒焚香,连供奉天地的三牲都是皇庄先宰杀好的,如此吉日,不能见血。
虽是个畜生,难保不会落人口实。
明鹊也想起来这桩不成文的忌讳,咬牙收起了剑,只两只眼睛还冷冷盯着那只杂毛狗,她正欲扶着陆嘉芩往马车上走,耳畔却响起了一道急切的呼唤声。
一个身着流云锦宫装的宫女从石道那头出现,她满面焦急之色,都顾不得这是禁宫重地,几乎是半扯着嗓子喊,“富贵儿,富贵儿你在哪?”
直到看见陆嘉芩,她才急急收声,将已到嘴边的呼喊咽回去,敛起疾步规矩地给陆嘉芩行礼,忐忑道:“恭请太子殿下福安。”
陆嘉芩稍稍打量了宫女一番,视线最后停在宫女袖口露出的半截青紫伤痕上。
沉香楼果然跟她不对付。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宫女身上衣衫与那杂毛狗身上乃是同一块流云锦上裁出来的,只是宫女衣衫上花纹细碎不成整,但狗身上的却是一个完整的祥云纹。
流云锦一匹万金,东宫库房里也只有几匹,换在沉香楼却能随意赐给宫婢裁衣。
只是宫婢虽是人,也得排在狗的后头,将布料上最金贵的位置裁给狗主子后,剩下的才赏给照看这只狗的宫女。
说不定也不是“赏”,而是“令”,这样便显示这人是专伺候这狗的,宫女奔行如常,若不是袖口因行礼露出的半截伤来,陆嘉芩兴许还会觉得她在沉香楼中地位不低。
禁宫中关于刑罚有件众人默认的事:若非有意罚给旁人看,贵人们一般只会挑看不见的地方打,这宫女明显就是如此,只是这伤都到腕处了,谁知她身上还有多少。
瞧她寻狗时的焦急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