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衡本就不同意在壅州停留。
入城事小,耽误战机才是兵家最为忌讳的。
当然,同意入城不过是缓兵之计。
为了以防万一,早在进城时,杜若衡特意安排了几个身手敏捷的士兵隐匿在城门附近,有情况随时汇报。
年凭闯城后,常年领军打仗磨砺出的警觉让杜若衡隐约嗅出一股不详的意味,当即下令手下寻找壅州出城的小路。
但令杜若衡没想到的是,太子与他有同样的预感,也有“尽快离开”的想法。
杜若衡从未见过太子如此狼狈的模样——就连当年被圣上一怒之下发配凉城,李贤昀仍旧在出发前整顿衣裳,叩别圣上。
换句话说,无论身处何时,处境如何,他从未抛弃过身为太子的孤傲与尊严。
一个年凭何德何能,能让桀骜的太子为之失态?
跑岔气的李贤昀自然听不见杜若衡的发问。
一瘸一拐的,李贤昀拧着眉,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奔跑在前往城门的路上。
事发突然,百姓们尚且不知发生了何事,看着三两个奔忙、时不时撞翻摊位或撞到人的官兵,纷纷指责他们打乱了自己做生意的摊子。
当李贤昀冲破三两个百姓的围堵,赶到城墙下时,还是晚了一步。
城墙上已经站满了守城的士兵,他们没机会登城查探了。
“太子殿下?”李贤昀抛来一个眼刀,杜若衡后知后觉,连忙改口,“李公子,我们还……”
李贤昀望着高耸的城楼,沉声道:“去找找别的路。”
杜若衡带兵多年带兵征战沙场,在他的眼里,李贤昀不仅是万人之上的太子,还是运筹帷幄的军师。
可以说,他一向是尊重李贤昀,是念着卫芸的关系,顾着大局的。
但李贤昀一次次挑战他的底线,告诉他一个庸俗的道理——人不能太闲。
“李公子,我们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杜若衡压着火气说道,“外敌入侵,怎可多管闲事!”
李贤昀指向城门,说道:“你怎么知道本王管的是不是‘闲事’?”
杜若衡循着所指方向望去,积攒的火气瞬间化为彻骨的严冷——信人只告知城门将破,却没告诉他,城门压根无人看守,只有几根粗重的木桩抵门,孤零零抵御着外敌一轮又一轮的猛攻。
来不及加派人手,伴随冲破云霄的嘶吼,木桩瞬间飞出几尺远,同时,城门轰然大开。
视线穿过飞扬的尘土,李贤昀看清闯城者的装扮后,脸色大变。
就在杜若衡拔出佩剑,准备与他们决一死战时,李贤昀一把按住他的肩,沉声道:“计划有变,我们撤!”
—
自太子妃回信以来,李恢日夜兼程,终于抵达太子信中所提到的地方——壅州。
李恢望着面前残破不堪的城楼,大为震惊。
“……尸体堆积如山,血流成河;房屋尽毁,满目疮痍。臣所经之处,生还者不足十人,悉为奄奄一息者。试问其缘由,面露惊恐,胡言乱语不知所云,概已痴傻。”
砰!
卫芸一惊,随他人一同跪倒在地,不敢再去观望皇帝的神色。
“壅州城数万人口,最后剩十余人,”皇帝怒骂,指着奏章的手指却止不住颤抖,“壅州太守呢,朕派去驻军壅州的年凭呢?数万精兵连一个壅州城都守不住,朝廷养他们有何用!”
“陛下息怒。”皇后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查清年将军的去向,若年将军临阵脱逃,定要捉拿回朝廷治罪;年将军若是以身殉国……”
皇帝揉着眉心,没听她的话,只是问上奏这份奏章的李恢:“你怎么去了壅州?”
李恢稍怔,正欲作答,一旁的卫芸插话道:“是臣妾让他去的。”
“为何?”
“太子殿下将他留在臣妾身边侍奉,臣妾觉得多余。”卫芸神色淡然,“碰巧前些时日太子传书寄思,臣妾写了回信,便让李恢送了去,顺带让他留在太子身边,以免意外。”
皇帝问:“太子也在壅州?”
卫芸轻轻摇头:“臣妾不知,既然提到了壅州,许是太子碰巧路过吧。”
皇帝仍有疑心,见卫芸茫然不知的模样,估摸着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便无奈叹了口气,摆摆手让她先行退下。
待卫芸离开后,皇后借口准备午膳,识相地离开了。
“太子为何留你侍奉太子妃。”没有旁人干涉,皇帝说出了疑心的问题。
李恢道:“臣不知。”
皇帝单手支额,眉眼间流露出的杀气瞬间充满整间屋子:“别和朕耍花样!”
回想起李贤昀临行前的嘱托,李恢思虑再三,一字一顿地说:“臣……不敢。”
“好,好,太子真是养了一条好狗。”皇帝怒极反笑,盛怒之下,猛地起身,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