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芸常在想,自己的出生,究竟算不算一件幸事。
从有记忆时起,她便随着阿娘居于山林间,所认识的第一件事是柴米油盐。
阿娘时常不在家,她便去山脚下的老师家,读书识字,烧火做饭,照顾比自己更小的孩子,往往一去就是一整天。
从“阿娘你去哪里”到“早些回家”,从满怀期待到习以为常,只需要一个月。
后来她不再过问,觉得阿娘应是有自己的事。
直到有天,她被村里的恶霸拦下。
她固执地说没钱,恶霸恼羞成怒,骂她是没人要的孩子。
那时她才知道,她并不是阿娘所生。
老师知道,村里人知道,只有她自己不知道。
“我的娘亲呢?”那日,她带着一身的伤,哭着询问阿娘。
“不知道,或许死了吧。”
阿娘的回答格外冷漠。
哭泣的孩子从未注意过,在她眼中冷漠的阿娘,在无数个夜晚,透过朦胧云雾,望着远处的青山不眠。
那日过后,阿娘留家的时间长了。
她却开始有意躲避阿娘。
又是一日,阿娘叩响了老师家的门。
她注意到,阿娘背上背着一个鼓鼓的包袱,腰间别着一把她从未见过的长剑。
她不知道老师和阿娘说了什么,老师的脸色格外凝重,甚至比批评她时还要严肃。
不多时,老师转身回房唤她,让她随阿娘走。
阿娘站在门外,泪流了满面。
“我没护好她,愧对于您。”临走前,阿娘向老师深深行了一礼。
她被阿娘牵着离开了。
走远前,她偷偷扭头看了眼老师。
老师仍站在院中,不知在回忆谁家的女儿。
那是她第一次下山,也是第一次见到外面的世界。
那时她突然意识到,阿娘似乎不是从前的阿娘了。
一路马车颠簸,几度令人昏昏欲睡,却因孩子的好奇心,使得路途多了些欢笑。
“邶封到了!”
阿娘结了车费,将她抱下了马车。
她仰头才能看到邶封城墙上驻守的官兵。
阳光有些刺眼,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别乱看。”
她指着城墙上的字:“邶封!”
“阿芸识字了,以后便要做邶封里独一无二的女才人。”入城的人摩肩接踵,阿娘便将她抱在怀里。
“女才人?”她歪头,看着后面排成长龙的乞丐,“可是老师说,我们读书,是为了以后当状元,入朝廷做官。”
阿娘怔愣,而后笑道:“阿芸也想入朝为官吗?”
“嗯!我要当官!赚好多好多的钱孝敬阿娘。”她坚定地说。
“……好,阿娘等着那一天。”
阿娘带她走遍了大街小巷,她尝到了阿娘心心念念的“红枣糕”。
“如何?”阿娘问。
虽觉腻味,但瞧着阿娘满心欢喜的样子,她违心地说了句“喜欢”。
阿娘说要在邶封小住一段时间,虽限制不让她跑远,但每天都带她出门游玩,也算乐得自在。
“外面出什么事了?为何如此喧闹?”
翌日,她被街下的叫喊声吵醒,揉着惺忪的睡眼,询问窗边的阿娘。
“无事,为了蝇头小利互殴的商人罢了。”阿娘关了窗,走来替她掖了被角,“今日你且待在客栈,我出门一趟。”
昨夜彻夜难眠,而今她正困着,压根没听清阿娘说了什么,点点头就回归了梦乡。
再醒来,一缕橙阳斜映于窗,房间里浮荡着夜色的黯然,她坐在床上,发愣了许久。
直到房间里彻底昏暗,她后知后觉地回神,跳下床点燃了烛台。
“娘亲?”
没有回应。
算了算时辰,阿娘大抵一天未归。
她此时有些慌了,急忙套了外裳,匆匆出了门。
客栈外已有许多谈笑风生的客人,她站在楼上,视线在各色人面上过了个遍,却始终找不到她的阿娘。
“今日叶氏被满门抄斩,那场面,那叫一个痛快!”
“叶氏跟随皇帝南征北战,也算是战功赫赫,没想到皇帝竟因小小的长眠草一案对叶氏一族痛下杀手,当真稀奇。”
“哟,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叶氏素日张扬跋扈,里外横行霸道,那个叶妃还做出通敌卖国之事,简直无法无天。依我看,这长眠草案不过是皇帝除去眼中钉的幌子罢了。”
“通敌卖国?一个妃子能有天大的胆敢在皇帝眼皮底下卖国?你忽悠鬼呢?”
“长眠草那害人玩意残害了多少大尧百姓,朝廷那群官员助纣为虐倒卖长眠草,不知道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