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梨,焯水——”
“诶——”
“阿梨,剁泡姜——”
“好嘞——”
“阿梨,用旁边的灶,把丸子炸了,准备上菜——”
“来啦——”
江满梨净了手,推开正在灶前润锅的帮厨阿念,勾过灶台上盖着盖儿的一个木盆,打开了,伸手捞肉。
肉馅儿是一刻钟前制好的。
六分瘦四分肥的猪肉馅儿,加豆酱和剁得极细的姜末,再混匀约莫半数不干不湿的红薯淀粉,用盐糖略微调味。
此时右手一捞,便由虎口处挤出一个铜钱大的团胖丸子,左手食指抹下,挞在盘子上备用。
“阿念,油锅烧五成热,把菜松帮我炸了。”
“好嘞阿梨姐。”
阿念下月满十四,手脚麻利,厨房的活儿大都能干会干了,转身取洗好的油菜叶子擦干切细丝儿,下锅去炸。
江满梨瞥了一眼没什么错处,放心转头,伸着脖子看曹庆的锅里,道:“曹铛头这颜色炒得真是漂亮。”
铛头就是主厨。曹铛头四十出头,四方大脸,关公长相,持了锅铲往灶台边儿上一站,万夫不敢招惹。
可实际上却是个朴实乐呵的阿叔,操一口河东话道:“你这个菜讲实话,真不难做,好却好在,一般人想不到这么搭配。”
然后笑两声,烹下料酒炝锅,唤杂役拿开水来浇入锅中。
开水一下,顿时白雾四起,泡椒和泡姜的酸辣气混合着炝过锅的蒜末与干辣椒的呛辛,扑面而来。
江满梨不由得停下挤丸子的手,大吸一口。
光闻着就很爽啊!
看回锅中,热气退散,露出一锅色泽鲜亮的金酸汤。曹庆取白酢、盐糖调了味,用两只干净小勺盛出一点,一勺自己尝了,另一勺递给江满梨:“阿梨你尝尝味道可还行?”
“曹铛头做这无数次了,哪还有什么不行?”
江满梨笑着接过,正要尝,听见身后阿念咽了一口唾沫,便转身将勺子递给他:“你来尝?”
曹庆道:“阿念尝吧,不尝过就上菜,不放心。”
阿念听两人都这么说了,赶紧接过,哧溜喝了,喜上眉梢道:“师傅,阿梨姐,忒好喝!”
曹庆笑两声,取过江满梨方才焯过水的菘菜心和冬笋丝汆汤。
江满梨这边儿也支使着阿念捞出炸好的菜松摆了盘,添柴升油温准备下丸子,眼睛落在那冬笋丝上,心里有那么点惋惜的意思。
若是这朝代有金针菇就好了。
冬笋味冲,虽说也好看,却不如金针菇更搭。
想想又自我安慰,这朝辣椒有七八种,那些穿去正经唐宋的奢望都奢不来,要什么自行车。
油温七八成热,肉丸子下锅炸至微黄用笊篱捞出来,等油温升高,放下去复炸两次。炸到丸子金黄,颠一颠笊篱,有酥脆的声响,就差不多了。
边炸边教阿念:“丸子酥脆的秘诀在于复炸,油温要够高,时间要炸得短,炸透却不能炸过。”
每每讲做饭经,周围的几个杂役就凑过来听。江满梨不介意,一边说着,一边把炸好的丸子装盘,堆叠成漂亮的小山状,撒上细碎的椒盐,环在一圈的菜松之中。
多出来一个,掰作两半分别递给阿念和曹庆尝。
阿念最爱这道干炸丸子,吃得入迷,道:“阿梨姐炸的丸子总是如此酥香,我昨日关店时见灶上掉了一个,捡起来吃,竟然仍是外焦里嫩。”
说完却又惋惜:“阿梨姐今日真要走么?”
江满梨闻言,笑着点头:“日后想吃丸子,就照着我教你的法子自己炸,或是去小摊找我呀。”
曹庆此刻吃着丸子闻言,也问道:“东西都置办差不多了?可想好去哪里摆摊?”
“东西倒是置办得差不多了,至于摆摊的位置……”江满梨有些犹豫,“太远的肯定不选,近处的小市也有三四个,我想明日再去挨个看看再决定。”
曹庆点头:“若是拿不定主意,看完了把各处的优劣都写下,我们一齐帮你挑挑。做吃食生意,最重要的还是人气,得热闹。”
众人称是,又说届时开起来了,一起去捧场。江满梨笑着谢过,表示一定削价多送。
说话时,曹庆的一道肥牛金汤也好了。
青花宽沿大碗,菘菜笋丝汆汤铺底,上好的雪花牛肉薄片汆熟置于其上,红绿灯笼椒点缀,再浇了带蒜末的金灿灿的原汤,煞是好看。
后厨门帘哗地一掀,茶博士探进头来:“雅间的菜还没好?”
“好了好了,”汤碗沉重,怕阿念端洒了,江满梨连忙拿了托盘亲自端去,“劳茶博士上菜。”
端菜的茶博士圆脸粗矮个,够头看了看,接过来端走,自言自语地啧一声道:“真是香啊,怪不得都点这两道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