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直接破窗而入,动作算得上轻盈小心,却还是惊醒了安娆,她却不喊不叫,像是进来的并非两个人,而是一只无意闯入的黑猫。
她只是神情木然,一副要打要杀任君处置的漠然相。
直到苏岫走到她身边,一边搭了她的脉,一边轻声问道:“我见你一面,便觉得我们已经认识了很久,若是我没看错,你可是风清宁?”
苏岫直接发问,只见安娆神色一怔,刹那间便落下泪来,她死死盯着苏岫,泣不成声。
“你…你是如何知道我的,已经很久…没人叫过我这个名字了。”
“我今日画了男相,你怕是难以认出我,可你却是好认。”
安娆尚在病中,只着一身素衣,脸上未施粉黛,眼下又带着浅淡的乌青,却还是清水芙蓉,梨花带雨。
苏岫搭过脉,眉目凝重,她已然知道安娆得的是花柳病,怕是没多长时间了。
“我们幼时常在一处玩耍,爬树还是你教我的,如今我倒用这招爬了你的窗户。”
安娆愕然:“你是苏家丫头!”
苏家和风家世代交好,早些年在京城还互为邻里,两家夫人也曾指腹为婚,只是后来风老爷子被外调,风家便也跟着迁走了。
“难为你还认得我…”
安娆埋下头,摸了摸自己的脸,这些年沦落红尘,一早不似从前了。
苏岫只道:“你走后,我还大哭过一场,时常想着你,新来的玩伴总没有你那般漂亮,你打小可就是个美人胚子,尤其你眉心那一点朱砂痣,最让人难忘,大人们都说你是菩萨命的。”
安娆凄婉一笑:“是么?原是菩萨命短,我怕是活不久了。”
闻言,苏岫不敢看她的目光,只把头低下:“不会的,清宁,你还这么年轻…”
“阿岫,我接下来的话,说与你听,你定要记牢。”安娆骤然攥住苏岫的手,紧得像铁锢一般。
“苏家落难时,我父亲本想上奏声援,却在当晚被慎王的叛军索了性命,那折子还没被送出去就沾了血,被一把火烧了个净光,我们一家老小险些都被烧死,只有我拼了命才逃出来,做这档子生意,一来为了生计,二来…”
安娆说到这,声音愈发颤抖,却也无比坚定:“为了找机会杀了慎王。”
苏岫用目光回应她,眼神里没有半点退缩。
安娆倏地猛咳几声,转身抱起案上的琵琶,递给苏岫:“慎王最喜欢听我弹琵琶,我俩的琵琶都是在京城教坊学的,怕是你弹的比我要好。”
苏岫下意识接过琵琶,怔然道:“清宁,你不会是想…”
“我知道此事凶险,可我在这世上再没有可托付的人了,我这身子我自己也知道,怕是不中用了,我只求你替我取了那贼人性命,好让我含笑九泉才是。”安娆恸哭道。
“可老鸨若是发现了又该如何?”
“在她眼里银子便是最要紧的,我此番病重,她赚不到钱,安抚不了那些好色之徒,已经急得火烧眉毛了,若是有人能代替我,她巴不得呢,你只消说是我的口信,一切便可瞒天过海…”
安娆说完这些,声音已然细若游丝,像是虚弱至极,她蜷在被褥里翻滚了几下,眉头紧锁,不经意间抬眸却看到了白榆君腰间缠着的软剑。
她低声道:“我…实在疼得厉害,拿那剑与我…个痛快罢…”
白榆君在一旁已经知晓了事情的原委,他走上前来,一手阖了安娆的双眼,一手持剑,温声道:“我动作很快,你不会有什么痛苦。”
“多谢…”安娆笑了笑,似回光返照一般拉住苏岫的手:“还记得我们夜里跑出来…一起在山上…看星星…么?那时候…真好啊。”
年幼时无忧无虑的时光无疑成了安娆此刻最好的止疼药,是她临死前能吃到的最甜的糖果。
“谢谢你…阿岫。”安娆说完这句,便了无遗憾道:“动手吧。”
白榆君手起剑落,一剑封喉,随即又用手挡在苏岫眼前,他感到血花顷刻间溅在手背上,而手心也是一片湿润。
苏岫本以为,她已经不会流泪了。
她在这世上早就没了亲人,师父也不知在天涯何处,她没有后路可走,只能向前。
几日后,冯知谦才下了朝,就收到一封密信,他一瞧那信背后的狼王印,便知道了信的来处,琢磨了许久,终于还是打开读了读。
内容不过是北陵王想邀他这个国舅到日落后到镇外的奉天府一绪。
白榆君信中寥寥数语,篇幅不长,却言辞诚恳,毫不倨傲,若是这番还要推脱,恐怕实在不识抬举。
而另一边,奉天府包房之中,白榆君和苏岫正相对而坐,前者手持画笔为后者描摹妆钿。
这花钿描得不易,先要将那拟态求真的朱砂痣画在下面,随后才能绘成花钿,以保落妆后,绛痣仍在。
苏岫感觉着笔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