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语气平静,“当人知道自己被抛弃了,就会自暴自弃,这里的人都这样,永远不觉得自己会有明天。”
邵骋知道丛林是什么样,因而没有说话,络腮胡倒是不介意他有没有应声,继续说:“其实我以前也不是没试过,给工作,维持秩序,砸钱罢了,可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这些事太容易了,可当大家意识到再怎么努力也只能活在这儿,没多久所有的努力都会功亏一篑。地上的世界越好,就衬托得这里越肮脏绝望,人和人的差距都是靠对比出来的,有时候我也会想上去,我不缺钱,但我总觉得我就是这里的人,生下来就和地上不一样,根本不能真正融入那里。”
邵骋有些走神,他听着络腮胡的话,想到了从前的自己。
过了一会儿他说:“过去我也这么想。”
络腮胡看向他:“什么?”
邵骋背对着油腻的夕阳光,继续慢慢走着:“我本来以为自己也无法融入地上的世界,我出生就在丛林,觉得自己只能属于这里,可后来发现,其实人只要努力活着,在哪生活都一样。可怕的不是阶级,也不是强弱,是屈服现状。”邵骋的声音低却清晰,“也没有什么融入不融入的,人的归宿不是这些简单的东西,你可能想错了,你上不去,不是因为你和地上的人不一样,而是因为你的牵挂在这里,你离不开。”
前方就是通往地上的电梯,这里的守备已经全换成了络腮胡的人,因此自觉给他们放行。狡从电梯里面出来,他还穿的男装,脸上没有浓妆,看起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
络腮胡看着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没有接话。
“牵绊这种东西,不是所有人都有,但只要有,人就不会变得无可救药,也能撑得下去。丛林就是这么一块地方,在这点上,和其他地方没什么两样。”邵骋要上去和队友汇合,因此他没有再说下去,在这和络腮胡告别,“这里就先交给你了,你可以相信周放,有什么事就联系他。”
络腮胡点了点头,他已经见过周放了,片刻后说:“你真的很信任她。”
络腮胡没有说“她”是谁,邵骋也知道,他说:“我没什么牵挂,父母、亲人......这些都没有,她找到了我,我也选了她。”邵骋微微侧过头去,目光落在络腮胡身上,里面很静,却包含着警告的重量,“所以谁要背叛她,都得掂清楚分量。”
络腮胡过了一会儿笑了笑:“行。”
狡今天一直在给地上的野火队员带路,封锁了几个黑市交易点,忙活了一天,此刻脸上有些疲惫。他见邵骋越过他上了电梯,刚才也不知道他和络腮胡说了些什么,此刻后者的表情让他觉得有些陌生。
狡称呼络腮胡一直都是“老板”,他虽然是络腮胡救的,也养在他身边,可他们从没像是称呼亲人一样叫过彼此。
“怎么了......?”
狡见络腮胡不动,犹豫着问了一声。
络腮胡如梦初醒,他忽然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对狡说:“回家吧。”
狡懵懂地“哦”了一声,他敏锐地察觉到络腮胡的情绪变化,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只能跟着络腮胡慢慢往拳馆的方向走。络腮胡的背似乎比平时要弯一点,可看在狡眼里,却似乎透露出某种亲近。
过了一会儿狡放慢了脚步,没有去搀扶络腮胡,但也没有比他走得快,维持着并肩的速度一起直行。头顶的光把他们的背影拉得很长,平时觉得虚假塑料的穹顶,今天看来似乎也变得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