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上身(下)(1 / 2)

与秋生不同,不过交手两招,那女鬼便已经对范八的实力知晓了八成。若说自己拼死一战,也未必是她的对手。

况且在刚刚与之交错而过时,女鬼便感到了一阵没来由的恐慌。并非修道之人除魔卫道的正气,而是一种万物归一,戛然而止的无力感。

就如同,在奈何桥上接下那一碗孟婆汤时,将自己周遭的前尘琐事都化于一碗淡薄的汤水。

“小天师饶命,还请为我做主!”女鬼低伏身子,眸中一行血泪从眶中夺然而出。她扑在范八的脚下,悲凄之声骤然乍起:“我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可谁知……这老东西强取豪夺,年近七十竟要我做他的五姨太……”

“仅此而已?”范八抿了口茶,并不太信。

因为人有三分慌,鬼有七分诈。

“见我不从,他杀了我和我爹,又将我娘卖进窑子里,烧了我的家,还把我三岁的弟弟活活打死暴晒街头……镇上所有人都怕他,没人敢给我弟弟收尸……”女鬼的血泪滴滴答答,在胸前的衣襟处已成一片娇艳欲滴的血花。

范八的手一僵,而一旁的秋生与文才早已握拳,薄唇紧抿,满目皆是愤懑。

“这个老不死的,强抢民女不说,还杀人放火!”义薄云天的秋生早已挽起袖子,怒骂道:“我早就听说这家人无恶不作,现在这样也算是报应!”

“这是你一面之词,叫我如何信你?”范八皱眉,并没有松口。

女鬼垂头,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选择了坦白:“那屋子的东南角下埋着一只骨灰坛,他在叫人打死我以后,把我炼成了骨灰,说是……说是等他走了以后,要和我在阴间再续前缘……”

在说完过往后,女鬼的哀嚎直冲云霄,在房梁雕砌中哀转未散,经久不绝。

“混账!此等腌臜竟存活于世,实在不公!”范八再拍桌子,转了转眼珠,却又改变了主意。

她起身先是打量了四周的布局与设置,又踏步出门环视许久,骤然勾唇一笑,了然道:“天意如此,怪不得旁人,这等杂碎,活该他断子绝孙!”

秋生似懂非懂地随之踏出门槛,又顺着范八的手指方向看去——却见梁上七道刻痕个个鲜明,且一道阴冷之气似乎盘踞于房梁之上,久久不散。

“忘记给你开眼了。”范八掏出袖袍中的一枚竹筒,随即双指蘸出其中的液体,在他的眼皮上一抹。

霎时间青光乍现,秋生稳了稳心神,只见刚刚房梁上的冷气,已经变成了一道浓淡均匀且阴寒入骨的黑气。

“这房梁上的七道刀痕悬在床顶,自家的祖先尸骨又被钉上了棺材钉,所以才有这煞气主宅之相。”范八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被捋至胸前的发梢,下了一个意料之中的结论:“七道刀痕表头七,这厌胜之术,可不是什么正统法术,他们家得罪的人看来还不在少数。”

范八扭头,看向沉默不语的女鬼,放缓了语调:“你已成鬼,若要了他的性命恐怕难逃阴司,不过阳间的事银差也管不到。你可愿做些牺牲?”

女鬼抬头,不明所以。

却见电光石火间,范八抬起一脚,踹向那魄体不定的老爷子的下颌角处。

那一脚来得实在太快,未等二人反应过来,那老爷子已经滚在地上,脸色煞白如同筛糠般在地上发抖。看样子已是痛至骨髓,无法言喻。

范八却犹嫌不足,又是一脚踹在老流氓的肋骨之上,骂道:“你这妖孽,断了人家的子孙不说,还不现身!吃我一记无影脚!”

秋生此刻也来了兴致,也飞身一记鞭腿,将他踢退至桌角处,嬉笑道:“看我的,罗汉腿!”

还未等老流氓站稳身子,文才便扬出一只夜壶,将其内的污秽之物尽数倾泻与其身上,兴致勃勃道:“落花流水!”

“左右穿花手!”

“降龙十八掌!”

“我……打狗棍法!”

“喂喂喂师兄,武功都让你用完了,我用什么?”

在一阵喧闹之后,那老流氓已经周身污秽,肋骨折了数根,鼻也青,脸也肿,躺在地上进气出气都十分微弱。

见二人玩的也尽兴,范八索性让那女鬼出了窍,又甩出一张引魂符。霎那间,狂风呼啸,魂铃摇曳,几只乌鸦嗅觉最是敏锐,刹那间振翅飞起,绕树凄鸣。

未等秋生和文才看清来者何人,便是一记寒颤,双眼一翻同时晕眩于地。

“天师,这……”女鬼正欲上前,却被范八伸手拦下。

“凡人见阴差要倒霉三年,他们无辜,不能受此牵连。”

话音刚落,风声乍起,本是寂寥的寒夜,也骤然间填了几丝怨怼。

“这么急着叫我来,原来漏了一个冤魂。”

蒸腾而起的影影绰绰云雾之中,一个人影拂去周身笼罩的云气,将手中的伞收回到伞骨之上,眯起一双细长的鬼眼,拿腔捏调地道:“不过也是,这是你职责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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