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云的话,像投入深潭中的一块石头,激荡起每个人心中的涟漪。
僧人们假装没有听到,埋头忙着自己的事情。
比丘尼的面色青一阵白一阵,下巴微微哆嗦。
苍云环视了一圈四周的人,然后问道:“那你的……”
竺一禅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以为苍云要问孩子的父亲。
他想打断苍云的询问,但张开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好,苍云并没有问那个无人愿意提及的秘密。她只是不解地问道:“那你的家人呢?没陪着你吗?”
“苍云施主,”法爱抢着说道,“我们是从大魏来的,家人都不在身边。”
“你们也是难民吗?”
“算是吧。”法爱苦笑了一声,“苍云施主,你知道怎么才能见到柔然可汗吗?”
“知道是知道。”苍云眯起眼睛,“但你们要见吴提可汗干什么?”
苍云的话,让僧人们振奋了起来。
法爱难掩欣喜之情,激动地说道:“我们是佛教徒,想要效力于柔然。”
“为什么呀?大魏不好吗?我还想去中原呢,中原多好啊。”苍云一脸的遗憾。
“你想去中原?”竺一禅敏感地问道。
“是啊,我祖母说,中原是天下的中心,中原的汉人可厉害了,创造了各种各样神奇的东西。你们鲜卑人,不也是向往中原,才夺了汉人的地盘吗?”苍云反问道。
竺一禅还没开口,法爱突然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到了苍云的面前,并且急切地说道:“女施主,他是汉人,汉族人。”
竺一禅诧异地望向法爱,不敢相信法爱的行为。
法爱不敢与竺一禅对视,他吞咽了口唾沫,支支吾吾地对苍云说:“一禅他饱读诗书,博古通今,若苍云施主能带我们见到柔然可汗,想知道任何有关汉人的事情,都可以问他。”
苍云一下子兴奋了起来,她两颊发红,跳到竺一禅跟前,仰头问道:“你是汉人?”
竺一禅沉下脸,眉宇间透露出不容侵犯的冷傲。
“你怎么不说话呀?”苍云瞪大了双眼。
法爱急忙说道:“他是汉人,你看他的模样,与我们鲜卑人不大像。”
苍云退后了一步,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竺一禅。
与胡人的粗旷不同,竺一禅秀骨清像,细腻的皮肤如同寒霜霁雪,颀长的身姿好似冬岭孤松。他的举手投足,沉静儒雅,超然出尘,使得他看起来无法与周遭杂揉在一起。
“怪不得你和我见过的人都不一样,原来你是汉人。”苍云恍然大悟道。
她思考了一会儿,决定先带竺一禅他们与自己的氏族汇合。
天色渐渐暗沉,风开始强劲起来,空气中有一股浑浊的味道,苍云说是暴雪的前兆,催促他们赶紧动身。
她走到比丘尼身边,很自然地拉起她的手,带着她同行。
比丘尼没有挣脱,也始终没有抬头。
法爱收拾好东西,有点紧张地瞧了竺一禅一眼,压低声音说道:“一禅,对不住,提了你的事。”
“师兄,”法爱低着头没有看他,“你不该骗她。”
“也不算骗吧。”法爱愧疚地解释道,“柔然在大漠深处,地辐辽阔,如果没有她带路……我也是一时情急,没有多虑,实在抱歉。”
“算了。”竺一禅不愿再讨论这个话题。
一行人跟着苍云,在阴山山脉中穿梭。苍云拉着比丘尼,放慢了脚步,不再像之前那般疾驰。
僧人们走了许久,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禁开始怀疑起带路人,他们放慢了脚步,不再紧跟着苍云了。
竺一禅身上的僧衣未干,又走了那么多路,风吹到身上仿佛刀割般疼痛,双腿酸沉无比,止不住地打颤。
在他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忽然传来了一个焦急的声音。
一个俊俏可人的年轻姑娘,飞快地朝他们跑了过来。苍云看到她,立刻喜笑颜开。
那姑娘猛地抱住了苍云,大声喊道:“姐姐,终于找到你了,我都快急死了。”
“彩香,你怎么来了?”苍云摸了摸妹妹的头,宠爱地问道,“我离开很久吗?”
“都两天了,你又不记得了吗?”彩香撅着嘴埋怨着,“你突然大笑着跑了出去,还光着脚,我真怕你冻死在外边。”
她又看了看苍云身后的人,问道:“这些是什么人?”
“嗯……”苍云挠了挠头,想着从哪里开始解释。
“算了算了。”彩香无奈地说道,“要下雪了,先带他们回去吧,我看他们快要不行了。”
“谢、谢谢女施主。”法爱气若游丝地说道。
“她叫彩香,是我的妹妹。”苍云提醒道,“如果你管谁都叫女施主的话,我们会分不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