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涉及传承功法,男人无意深问,话锋一转道:“你是有法子治这瘟病?”
姜离回道:“暂时没有。”
男人嗤笑一声闭上了嘴,直接离开了。
姜离不以为意。
她的确无法向他许下生的诺言,甚至都不是怀着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救民于水火的无畏医德进来的。
但她愿意试一试,外面守着的许多医师都是如此。
姜离一边收拾了药箱起身,一边大声的向四周传递着消息:“结界外设置了医师驻地,东域天道院、中原顾、应两家和西域佛门的医者都来了,没有人放弃各位,所有人都在想办法。”
“活着,尽全力的活着,咱们总有逃出生天的一日!”
阴暗寒冷的深巷里,女医师孤身而立,她没有承诺瘟疫可治,亦没有许愿众人可活。但她眼神有光,神色坚定,和煦的阳光穿透深巷的阴影,洒上她白皙的脸颊。
她自外界无畏而来,带着尚未被放弃的希望。
“我叫姜离,是医师驻地派出的医师。”
一直戒备观望的人群,终于渐渐有了动静。
一个人,两个人,抱着孩子的母亲亲了亲儿子的小脑袋,绝望的男子抹干净眼角的泪。越来越多的人爬起来,跟着姜离一起抬上不能动弹的乡亲,往空荡荡的院子挪去。
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惊喜地捧着手中的糖果,朝姜离甜丝丝的笑了起来。
他都不疼了呢~
一潭死水的番阳,终于被一颗微小的石子激起了波澜。
而刚才离开的男人就站在隐蔽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
“阿叔?”
这是被留在医馆的阿浔,自从姜离离开,他便时常呆在西屋墙角处,一笔一笔不知在雕刻些什么。
囡囡止不住地叹气,她打小就没有离开过姜离身边,如今不过第二日,已是极为想念自家阿姑了。
……
而番阳镇这边,终是恢复了些许生气。
姜离到来的第二日,便招呼着已有症状的病患,三人一个院子,再拉上密实的布帘,由尚存的医师分别照顾。
每个院子都有井水喝,再由专人
活人安顿好了,姜离又忙着组织人手将曝尸街头的乡亲,抬入火葬坑,若再不处理,恐会生出另一种疫病。
至于当地正儿八经的管事者,不光初来乍到的姜离没见着面,当地人也说许久不见人了。
一具具红斑溃烂到看不清面目的尸体被推入深坑,骨瘦如柴的老人,干瘪青紫的稚子,甚至还有出生不过几月的婴儿,短短不过六日,竟已经死了上百人。
一片伤逝之中,那对父子不知何时已沉默站在一旁。
父亲怀抱着儿子,佝偻着背,一下、一下麻木地拍着襁褓,孩子仿佛也感受到此刻的苦难,嘤嘤啼哭之声随葬火而起,凛风已至。
“呜呼!
哀鸣番阳,千里涕零;
亡于瘟疫,火湮伤葬;
行行悲泪,远望苍苍。”
熊熊烈火混杂着皮肉烧焦的臭味,瞬间弥漫开来。旧人已逝,在场众人无一躲避,声声哀嚎响彻天际。
“祈我父母,来世无病;
望我子女,来世顺意;
盼我亲朋,来世安宁;
愿我乡邻,来世和平。”
世道艰难,许多人都不敢贪图荣华权势,他们拼尽全力之下,也只为求存、求顺,求阖家安康。可惜天灾人祸从未断绝,一场瘟疫,又毁掉了几代人的心血。
只能祈求来世,再不受饥寒困苦,乱世难存。
姜离有些感伤,悄悄离开了火葬坑,在路过一条小深巷时,侧身向里看去。
三四个年轻人,没有去送别逝者,而是死气沉沉地坐在墙角。他们穿着脏污花哨的锦衣,松垮皱巴的布料挂在身上,显得有些流里流气。
再加小巷三面皆不通风,光线又被高墙遮挡,环境阴暗潮湿,姜离眉心微敛,余光看见几只虫鼠从他们脚上爬过。
“我是医师,把胳膊伸出来我瞧瞧。”姜离向其中一个看上去最为严重虚弱的男子伸出手。
那人猛地抓住姜离的手,抬起头盯住眼前这个白净秀丽的健康女人,干裂的唇部开合间皆是质问:“为什么不是你们!”
又为何偏偏是他。
男子的十个指甲全部嵌入了姜离的皮肉,他瞪着一双充斥着恶意和混乱的眼睛,嫉妒、愤懑,满是红疮的脸显得更加面目全非。
“都去死吧!”
男子突然扬起右手向姜离的脸颊抓去,姜离甚至能看见他指甲缝里隐隐带着丝血迹。另外几人一下坐直了身体,微微颤抖起来的身体更是说不出的兴奋和疯癫,仿佛在叫嚣着毁了她,毁了她!
也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