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最后,她像是熬过了九九八十一难的唐僧,在街边烟火缭绕的摊位前,疲惫地吃完了一份蚵仔煎,这才上了公交车。
错过了放学的晚高峰,公交车上的人并不多,只有路边的霓虹灯在闪烁。
她意外看到一张熟面孔——
一个戴着眼镜、西装革履的大叔坐在车中间的位置,三十多岁的样子,不丑也不帅。
这个大叔和她住一个公寓,两人有时会碰见。
叶之悠住202,大叔住在对面的201,只不过和她一样,也是租的房子。
察觉到了目光,大叔抬头,也认出了她,冲她点了点头。
短短的目光交汇后,白昭昭发觉大叔的脸色不大好。
或许是夜晚灯光的缘故?大叔的脸发青,印堂发黑,好像身体不舒服。
车上的乘客很少,除了车的噪音,十分安静。
白昭昭在一片黑暗中正昏昏欲睡,就察觉到身边的空座坐下来一个人。
她讶异地睁眼,看到正是那个邻居大叔。
邻居大叔紧张地拿出一张名片来递给她,过快的语速中透露着恐惧:“妹妹,我叫徐仕兴,双人徐。我住在临塘公寓的二楼,咱们见过的,吼?妹妹,你能不能帮我看一眼车的最后一排,那里是不是有一个长头发的女人啊,你别动作太大,就慢慢看一下行不行?”
白昭昭闻言点头,便假装转过身在书包里找东西,迅速向身后扫了一眼——
她的位置太靠前,又近视得厉害,看不太清楚黑黢黢的后排,但是她直觉那里应该是没有人的。
她于是如实地小声告诉他:“没有人呀!”
徐仕兴浑身发抖,慢慢回过头去,又飞快转了回来!
他的脸色更难看了,好像得了重病似的额头全是汗,说话间有了哭腔:“妹妹,那里明明就有一个女人啊,她,她一直死死盯着我呐……难道你看不到?”
她愣愣的。
“妹妹,我、我好像撞鬼了……”
啊,白昭昭终于想起来了!
大叔认为他撞鬼了。
奶奶说过,撞鬼了不要告诉别人,因为会害别人也被鬼缠住。
就是从那一天开始,她也被鬼缠住了!
~
徐仕兴已经36岁了。
36岁,正经的大学毕业,在如今这家公司干了10多年,依旧一事无成,连提拔都没有,依然只是个普通的员工。
长得虽然还算周正,个子和身材也不错,女人缘却差得要死。
徐仕兴觉得,这可能主要还是因为自己的硬件跟不上,没房没车,家境平平,是相亲市场根本不会被人多看一眼的存在。
可是房价实在太贵了,如果他的祖宗从石器时代开始努力,大概如今刚好够给他买一套公寓的。
譬如这个临塘公寓,外表看上去只是个老式的四层公寓,但当年可号称是当地的豪华公寓。这里有一个单独的院子又是学区房,时至今日,均价也有7万之高!
而且左右两侧的房子户型不同,价格差距也悬殊。
他对门202那个帅学生仔、还有一楼102那个□□似的胖哥,他们住在东侧,房子是大户型,三室两厅两卫,单价低,总价奇高——这两个人的房子都是自己买的。
四楼的那个妹妹和她妈妈住的401,有转给租房中介好好装修过,一个月租金都上万,很贵。
学生妹对门的402,是一个退休的老太太,一个人住这里很久,暮气沉沉,像个老僵尸,每天傍晚都会搬个板凳出去,不知道去干什么。
那个屋子的装修很陈旧、很老气,徐仕兴猜测应该是福利房。
至于徐仕兴自己的房子……光看窗户也知道景况不佳。
别人家的窗户都银灿灿的簇新,唯有他家,劣质的铝合金卫士坚持了十多年,早已损坏斑驳,接口处发黑,像是一个本就衣着寒酸的人裤衩还漏洞,与整个公寓格格不入。
外面寒酸就算了,里面更寒酸。
厨房的橱柜从他搬来的那天开始,黄色的油污就没被清理过,如今厚厚累积成黏黑。屋里没有任何装修,就是白墙。玄关自带的衣柜很有时代特色,淡黄色的,木门上的漆都鼓包了,摁一下就会碎。
徐仕兴闲得无聊时,就喜欢在衣柜上找鼓包,然后一个个摁掉,露出里面的木头来。
天长日久,柜子上好像长了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瞧。
他在这里住了9年,房租一直是2500,从没涨过。
房子的主人或许早都忘记了这个房子的存在,或许收房租的银行卡都不知丢去了哪。但徐仕兴不敢不交,怕主人发现了异样查出来。要是房东也让他一个月交一万多房租,他大约只能搬去郊区了。
与此同时,他也不敢二次装修,住得越久越不敢,唯恐自己前脚装修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