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最后留审的只有一些尚未出卖的商铺……”
见上坐的人没有否认,他方才起身去卷房拿了过来,又禀道:“明安堂原是赵太傅之女夫家产业,圣上下旨后上下百余口人无一幸免。人人都道是这阴宅,无人敢买才留有至今。”
周沅随意翻看了一下,然后看向苏悠:“可是这个?”
苏悠接过,仔细查看起来。
张裕德一头雾水,不知这带帷帽的姑娘是哪家的贵小姐,竟与太子殿下一起前来审案。他默默候着,不敢多言垂首与胸前,等着上座的人发话。
过了一会儿,苏悠看完点了点头,周沅才道:“那便行,孤且帮你当一回保人。”
“殿下……”张裕徳这才反应过来,这是……要买铺子?
出卖的商铺确实需要有作保人,但太子当这个保人,他还是头一回听!
又瞧了一眼苏悠,这么多年来她是第一个要来申买明安堂的。
要知道前太子被废,赵太傅一家皆被问斩流放,无人敢染指这样罪臣的铺子,担心触了霉头。且充公查抄的铺子,没多少人愿意作保。
这姑娘竟然能喊来太子作保,实在令人佩服,眼神也不由得恭敬起来:“这位姑娘请随下官去登记,也好早些落契。”
苏悠一时没想到能如此顺利就买下,银钱也还不曾准备,略带歉意道:“还望大人通融,可否让民女明日将银钱送来。”
“自然可以。”都有太子作保了,就是明年后年,甚至忘了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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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裕徳为官数十年行事利落,知太子在此也不敢让人多等,身份以及数张文书登记落印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弄完了。而得知面前女子是苏景修之女时,先是有些诧异,不过想起外头有关苏悠的传言又有些理解。
他叹了一口气,随后拱手道:“你父亲孜孜奉国忠良正直,曾与张某在共事两年,令张某受益良多。”
虽然谁都知道当年的新政贪污案另有隐情,可这么多年来圣上十分避忌前太子之死,谁也不敢再提及丝毫,更没有人会突然说起父亲。
苏悠有些意外,亦作揖回了礼:“多谢张大人。”
两人回了正厅,周沅尚坐在那,张裕徳拿着文书弓腰请示道:“苏姑娘申买的文书都已落印核实了,还请殿下过目。”
周沅道:“不必了,可要孤落指印?”
张裕德原本都不敢开口说要太子落印这事,毕竟太子是储君,谁还敢质疑太子。但周沅这么一提,他也丝毫不觉得无礼,耿直地就将文书递了过去:“多谢殿□□恤微臣。”
不按章办事便是无视朝廷,府衙制度,这罪追究起来,是要革职贬官的。
张裕德心里对太子又敬重了几分。
既已申办完,那最后便是要去封条,再让府衙的人宣告明安堂解封。
按理申买的人与作保的人也是要在当场的,但张裕德自觉太子身份尊贵不会与之同去,只与苏悠道:“下官与苏姑娘同去明安堂,算是与苏姑娘道贺。”
知道苏悠一女子开香铺不容易,念在与苏景修的旧日情他能帮则帮,加上太子都为其作了保人,那他这个京兆府的副使怎么也要亲自将事处理妥当。
苏悠感激道谢,被冷落一旁的周沅却凉凉道:“怎么,孤不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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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京兆府出来时,未时刚过,日头还晒着。
张裕德给苏悠准备了一辆马车,而自己则与太子同坐一辆,一路上他看着正襟危坐的太子,再想想先前的事,汗流浃背。
不为别得,就为方才坐马车这事。
今日府尹不在,府衙内也就剩了一辆马车,他原本道自己比苏悠的父亲还年长,已是半截身子埋黄土的老头了,又想着苏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与太子同乘坐一辆马车到底是不太方便,便提出与苏悠同坐一辆。
哪知太子瞧他一眼,突然来一句:“张大人是对孤有什么意见吗?”
他顿时惶恐,杵在原地揣摩半天都没明白太子这话是什么意思,最后还是太子身边的侍从在旁边提醒了他一句:“张大人,苏姑娘自己坐一辆马车就行了。”
他愣了一下,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苏悠,想起太子今日又是作保人,又是亲自落指印,陪着去看铺子……这才惶然大悟,诚惶诚恐地坐上了太子的马车。
谁能想到,他一把年纪,差点被太子指出个品行不端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