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男女宴席不设屏风,相比前朝更自由不拘,宴席间郎君娘子们投壶、斗诗、筹令、射覆……并不做过多限制。
谢、崔、王、郭四家也来了。
谢家大郎、崔三郎、王七郎和郭三郎,这几人可以说是京城里惊才绝艳的人物。
其中谢垣刚过弱冠就在吏部领了官职,京城有消息传出:现任尚书致仕后有意升谢垣作尚书。
“玉娘,你看谢家大郎怎么样?”江夫人示意女儿江君璧望向站在不远处的谢垣。
“娘,谢公子年初断弦。如今议亲不合适吧。”
“总得早准备着,只是议亲,等到下聘要好几个月流程,没个一年半载根本办不下来。玉娘,你若有意娘替你先联络。”
“可我记得谢公子家还有原配夫人的小公子要照顾。他外祖家有意让夫人妹妹嫁过去。再说,这样风头无两的人家哪里轮得到我?”
江夫人沉默了片刻,“那崔三呢 ?虽然比你小几岁。崔夫人与我交好,前日她还问起你的近况,有意与咱家结亲。”
“娘,玉娘现在生活的很好。圣上不是也说,我若不愿再嫁,他许我抱养个孩子,继承沈家爵位 。”
“这抱养的怎么能和亲生的一样?”江夫人有些急,顾及亭外参宴的宾客没有大声,只是攥紧了沈君璧的手:“娘,是心疼你。我可怜的儿。”
说着就要落下泪来。
幸亏江少夫人过来,“母亲前厅都安排妥当了,您和玉娘早些入席吧。”
“嫂子辛苦,我在陪娘亲说两句话就过去。”
江少夫人也不多问,含笑点头,就又去席间安排了。
大族夫人也不好当,江君璧由衷觉得嫂子不容易。曾含蓄的在母亲面前提过两次,只是母亲回她:“我哪里苛待她了?做人媳妇的哪家不是这样。”
怕提多了母亲多想,反而耽误嫂子和母亲的关系。就不敢多提了。
所幸江少夫人是知情识趣的人,嫁进来忙里忙外从没听她抱怨过。
“娘,我们去席上吧。”
“我跟你说的你多考虑。”江夫人爱抚着女儿的手,挽着女儿往席上去。
“哎呦!”
廊院墙头突然窜出来拇指大的一颗石子,打在端菜的女仆身上。
那女仆手中冒着热气的醉八仙正好洒在旁边穿宝蓝色衫裙的妇人身上。
席间一时乱做一团。
没一会儿,墙对面又传来好一阵“啾啾啾……啾”的尖锐的鸣叫声。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一只黄头鸟扇着翅膀从院墙上翻过来,一脚从一名夫人的冠带上借力,没等她反应过来,已经飞到另一名公子的面门了。
那小公子大约没见过这样的阵势,吓的“嗷嗷”直叫。
众人哄笑了一阵。
等丫鬟仆妇们反应过来要拿那鸟,这只金雀儿已经大摇大摆的在宴会厅飞了一圈儿了。
江少夫人赶忙领了府医过来,安抚好被泼了汤的夫人,让人领了夫人到西侧间更衣。
江夫人身边管事的钱嬷嬷交代好重新传菜。
没等收拾停当,院墙那边又传来动静,一个锦衣小公子趴在墙头,看着底下闹作一团的人群,忽然说了句:“先别上来,咱们好像闯祸了。”
说完那小公子颇为不好意思的摸着鼻子,犹豫了一会儿,一时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江君璧觉得他有点眼熟。
“小九,还不下来?”
听到来人催促,这位‘小九’才从院墙上下来,规规矩矩地向众人作揖。
“江夫人实在对不住,崔九给您赔不是,也给大家赔不是。”
江君璧这才想起来这是崔家九郎。新婚那年这小童还在她床榻上滚了几下,喜婆婆还在旁边唱喝:
“祝新人儿孙满堂,早生贵子。”
不过几年,崔九已经长到她腰那么高了。只怕如今他也已经到了开蒙的年纪。
世家大族同气连枝,小辈的一些玩闹,即使不体面也不会真的伤了和气。
“江夫人,九弟顽劣,回去崔琮一定好好教他。改日再登门和九弟一起给江府赔不是。”
出面替那位‘顽劣’小公子道歉的,正是催促崔九郎从院墙上下来的男子,也是正在和江府议亲的崔三郎。一位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
江君璧忍不住打量崔琮,他一身书生打扮,方帽青衫,士族子弟这样赴宴实在是过于简陋了。难怪同谢大郎站在一起时不打眼。
‘我翁逍遥常幅巾,朴素几与太古邻’这样效古的‘简朴’,自有一种风流态度。不过士族子弟这么打扮,说好听了这叫是‘醉心诗书,专注学问’,细究起来总给外人一种不合时宜,不能经世致用之感。
江夫人面上没有计较,内心已经有些不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