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以为故缘经得起殊隔,逃得开漩涡;执存一念,有女同车,恍惚是擦肩的片刻。茫茫天海间,横亘如银河,辗转愈萧瑟;是羁客,是留泊,眺巷陌,归家舍,何日迷雾勘破。
车厢内静静,男人一路沉默。忽的马车一阵剧烈颠簸,寄语假装跌下座位,君逸然本能地伸手去扶,但两秒钟后又无声地收回手,重归漠然,她只得讪讪坐好。
“师父…”寄语试探地唤。
男人不理睬她,把头转向另一侧。
师父在生气,师父在怪她,寄语心中的痛楚又大了几分。其实也无怪乎,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师父丢脸了,都是她的错,她该向师父请责的,怎么能巴望师父随随便便地就饶恕她呢?
跟师父在一起的分分秒秒总是过得很快,即便这狭小的空间里气压低已经到了极点。她的心跳声和呼吸声被无限地放大,和着嗒嗒的马蹄声和呼呼的大风声,演绎着一首天然的悲怆奏鸣曲。
到家了。男人先行下了马车,头也不回地往宫殿里去了。寄语慌慌张张地紧紧跟上,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她,无论如何不能就这样让男人走开。
夜已深,君逸然径直回了卧室,对于这个一直黏在他的身后又因胆怯而始终与他保持着一定距离的丫头,他依旧没有什么过多的表示,但也还是心软地给她留了门。寄语从内把门合上后,没有往里走,只在门前一步远的位置低头站定,说不清是自责还是羞愧或是恐惧,她没有勇气接近师父。
男人烧了水,先把自己的水壶灌满,再给寄语兑了一杯温热的水送人手里,加了蜂蜜。
女孩子捧着杯子的手颤颤巍巍,水杯好像随时都有被砸碎的风险。还不等她成功地把水抿入口中,一滴眼已啪嗒地落在杯沿,顺着内壁缓缓淌下,最终混入甜水。
“师父,我错了,我对不起您。”她抽噎着说,发自内心的。
男人一屁股坐下,沙发发出一声凹陷下去的声响。他把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面,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烟卷,取出一支点燃,烟雾弥漫。好像初见的他,又有不同,现在的他从始至终未正视她一眼。
寄语走上前,把水杯放到茶几上,随之扑通地跪在了君逸然的膝旁。当人体骨骼撞上了坚硬生冷的实木地板,此时全身的重量都依托在髌骨,那儿不间断传来的强烈疼痛颇为难耐,就仿佛有无数虫蚁在撕咬,但寄语似乎察觉不到。她不知哪里突然来的胆量,竟双手抱住了男人的腿。“师父,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您怎么罚我我都甘愿承受,求求您不要不理我,不要冷着我。我,我害怕…”
许是见女孩子哭得太过凄楚,男人总算动了动恻隐之心,淡淡:“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你起来吧。”
“不,不,可您还在生气,您还在生气的。”冷不丁得到了回应,寄语心中一喜,也顺着加强了攻势。“师父,是我准备得不充分,是我表现得不够好,是我枉费了您的悉心栽培,一切一切都是我的错。您打我吧,您骂我吧,只求您能消消气,原谅我吧。”她几乎把所有嘴边的话都一股脑地倾倒出来。
君逸然是生气,但不是气她输了比赛,胜败本就兵家常事,更何况是面对那样一个强劲的对手。当初同意她应战也不过是为了让她在与别的孩子切磋的过程中给自己找准一个定位,长期以来她只在他一人的手下学习,听的是他一家之言,这是不够的。只有博采众长,才能使琴艺更加精进,他早就想找机会带她到大场面历练历练。赢了固然是好,输了也不可耻,只要她能实实在在地去做,他更不会因此而苛责她。
但他没有想到,这丫头为了取胜竟公然地用起了她自以为巧妙的花招,但凡是懂点音乐的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识破她曲中那点不入流的小伎俩。她弹的那是什么?哼,要他说,连初学琴的三岁孩童都比不上,至少人家的音符中饱含着纯净的童真。他气她这么轻易地就迷失了自己的本心,没有灵魂灌注的乐曲才是失败的,是被人鄙夷的。
“你难道到现在还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输吗?”君逸然胸中的火苗被寄语的言论催发得更旺了,熊熊燃烧着,怒气升腾着,以至他控制不住地大发雷霆,“你不是准备得不充分,也不是表现得不够好,是你的心思根本没用在正地方!你觉得你弹的曲子很高明是吗?你觉得你很聪明是吗?我就是这么教你的是吗?你要是就这般,趁早放弃学琴吧,别亵渎了音乐!”
这是男人第一次对她这般怒不可遏,这也是男人第一次这样大声地喝斥她,寄语的意识里一片空白,跪在地上的双腿也逐渐失去了知觉。她真的好怕这样的男人,怕得要命,不过他接下来的话更让她的心凉了大半。
“我原来一直以为,你是个心思澄澈、真诚坦率、中正无邪的孩子,起码在品质上是没有瑕疵的,如今你用行动证明我是看错你了。”这话说得太重了,每一个字都重如千钧。
“不是这样的啊,师父,不是这样的,您怎么能这样说我呢?”寄语拼命地摇头否认,泪水决堤,他这么轻易地就否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