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府正宴还没散,颜长阙便昏倒了,起先都当是不胜酒力,吃醉了酒。九殿下不放心,亲自看着侍卫与小厮护送颜长阙回来,他的院子夹在内宅垂花门与前厅的中间长巷子里,院门口一树白梅,门楹上雍容华贵题着三个字:“锦书轩”。
婢女奴娇领着婆子赶紧将颜长阙安置进寝房,前两回顽疾复发,奴娇是亲眼见过的,一瞧颜长阙脸上的气血,吓得声音都变了:“不成呀,得赶紧将张院判请来!”
九殿下在外屋堂前等着,听见是犯了旧疾,当下不必等回府拿拜帖,只吩咐跟来的侍卫:“速去太医院,就说我的话,把张院判叫来!”侍卫领命出去,九殿下忙又叮嘱一句:“别忘了,带着药!”
分别从内宅和前院闻声赶来的虞夫人和相爷,去寝房瞧了瞧昏沉沉的颜长阙,夫妇俩生怕是顽疾的征兆,急得坐立不安。九殿下很过意不去,向相爷致歉:“今儿也是怪我,让长阙多吃了几杯。”
相爷连忙说:“不相干,殿下言重了,阙儿往常也吃酒,应该是旁的缘故。”
九殿下堂前守着,片刻未曾离开,直到张院判来。张院判诊完脉,从寝房出来神色极其凝重,单独将相爷请到一边,借一步说话,先捻着胡须深深叹了口气,才道:“下官不敢欺瞒相爷,七少府这回旧疾突发,来势凶猛,确实有些棘手。”张院判常年出入汴京高门,颜长阙尚未上任,上来先改了称呼唤“少府”,分寸拿捏得十分到位。
相爷这会儿哪还顾得了这个,急着问:“阙儿全都仰仗院判了,赶紧想法子用药吧,再名贵的药材都不打紧,只要这世上有的,我立即吩咐去找了来。”
张院判道:“下官明白,九殿下和公主已然嘱咐过,守着太医院,药材都是现成的。少府金尊玉贵,宫里宫外诗书盛名,相爷也对少府寄予厚望。下官定当拼尽一身医术,绝不敢半分怠慢。才刚女使说少府近来夜里多梦,每日只睡两三个时辰,这是操劳过甚。先前少府气血弱,一直温补,下官从未下过猛药。是因为少府的旧疾最怕气血过旺,旺而淤塞,百穴不通,再加连日劳累,伤了心神,这才昏厥。如今要紧的是疏通百穴,气血不通,恐怕会一直昏迷。“
张院判的意思颜长阙的身子只适合温补,偏虞夫人一碗一碗的药膳往里灌,岂非瞎捣乱,火上浇油呀!见相爷一面听着,铁青着脸,连忙又道:”相爷先别急,眼下少府的病势,寻常法子已然不管用,下官记着有一卷古籍上记载着疏通经脉的偏方,容下官回宫找找,只要找到了,少府必将无碍。“
这话两说着,要是找不到所谓的那卷古籍呢,岂非颜长阙就没救了?况且到底有没有古籍偏方也无从证实,全凭一张口舌,大内御前侍候了一辈子的老太医,最懂明哲保身,进退都给自己留着余地。弦外之音相爷怎能听不出来,知道颜长阙这回比以往都严重,腿都软了,立都立不住,硬撑着将张院判送走,门阶上绊了一跤,摔得十分狼狈。
一时阖府上下阴云笼罩,下人们做事谨小慎微都不敢大声说话。病榻前,虞夫人寸步不离守着,默默哭出两大缸眼泪来,自责又心疼,但也于事无补。开封府衙那边,次日只得先请了病假,九殿下独自上任去了。
要职上任,千头万绪,九殿下政务繁重,每每忙到夜里才下值。下值回来却不回府,先来看望颜长阙,瞧一回不见起色,心冷一回,担心一回,淑公主派了小黄门过来探望,小黄门瞧了也只摇头。
雪停了几日,忽又彤云密布卷下一夜大雪来,天亮了雪还下下。簌簌飘落的雪花,搓棉扯絮,迎面来个人,不碰头都几乎瞧不见。这日尚未去衙门,九殿下一早提前过来,进了锦书轩,虞夫人熬不住,回自己的院子歇息,床前只有奴娇侍候。
奴娇搬了梨花凳来请九殿下坐,床榻上的颜长阙合着双眼,气若游丝,俊朗的一张脸白得像纸。九殿下唤了好几声,见他仍旧昏迷不醒,不由心急如焚,粗声问奴娇:“这都多少时日了,还不见好?张院判的药可是按时吃的?”
奴娇吓得一激灵,忙应是,“奴婢不敢怠慢,每日都是定时定量一口一口喂着吃进去的。”
九殿下便沉声道:“药方子呢,拿来我瞧瞧。”
奴娇赶紧去窗下抽屉里拿了张院判的方子来,淑公主那日听了小黄门的回禀,已然召集大医院会诊,方子没毛病。九殿下手中捏着药方,沉吟了半晌才道:“太医院的方子都是一个样,有多少太医都不中用。这方子不过比先前多了味当归,也没甚改观,这样下去不成!”
奴娇摄喏道:“相爷在京中遍请名医,请来杏林高手,过来瞧了,可也没提出什么高见。”
九殿下不由说:“你懂什么,京中的杏林萧规曹随,那是和太医院一个鼻孔出气。”颜长阙身份尊贵,哪个市井名医敢冒然出手,一旦没成效,上得罪太医院,下毁了自己一世英名。没人会挺身做这个赌注。思忖了会儿,才起身道:“得赶紧想法子,罢了,我亲自去安排。”
廊下听候的两名护卫,腰挎钢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