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软软的声音是少有的强硬:“阿姐,重点不是这个!”
三人的脚步就此停在膳房门前,面面相觑,冷不丁还带出几分僵持之意。
宋云书将月娘放下来,对着两个妹妹温声道:“坐下再说,嗯?”
虽然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争执起来的,雁娘和月娘到底都是听话的好孩子,乖巧地跟在宋云书身后进了膳房,坐下,端碗,拿筷子,准备吃饭。
月娘小孩子脾气,刚说过的话转眼就抛在脑后,一心一意吃起了饭。
唯独雁娘还是沉默着看向宋云书。
雁娘说话做事总带着江南女子如水的温婉,脾性更是十成十的柔软纯澈,爱哭,却不爱闹腾,分明是她严肃地看着宋云书,眼睛里却仿佛藏了一汪水。
宋云书不得不搁下筷子,低声问她:“雁娘,你对枕流有意见?”
雁娘咬着唇瓣摇头。
宋云书还欲再问,却听雁娘铿锵有力地道:“不止他,王家阿兄也不行,就算是别的杨家、孙家哪家都不可以!”
埋头苦吃的月娘咬着筷子抬头,茫然地问:“什么不可以?”
宋云书拍拍她的脑门,一边示意她不准咬筷子,一边向雁娘投去同样的疑问。
“……不能、不能娶阿姐。”
雁娘垂下脑袋,后几个字咬得极轻。
宋云书失笑:“雁娘你——”
她本来也没考虑过雁娘说的这些人,这事也算是雁娘多虑了。
然而雁娘却固执地摇头,让她听自己说完:“阿姐很厉害,造纸、花笺、雕版印刷,还有与太守府的沈九女郎搭伙做生意,样样都是雁娘第一次听闻,并且令许多人喜欢。”
宋云书看出她的钦佩,心下却觉着不大自在。
“雁娘过誉了,那都是阿姐从古书上学来,再由工匠相助,并非一人一时之功。”
“但这到底是阿姐带来的,”雁娘也笑,“阿姐敬佩沈九女郎,我以为阿姐于商道之才不逊于沈九女郎军事之才,婚姻艰难,管家疲累,何谈……建功立业?”
婚姻艰难,建功立业。
这八个字能从雁娘嘴里说出来实在不太容易。
她是土生土长的古人,也不似月娘年纪小好引导,早已形成了基本的三观,说“婚姻艰难”如同背弃母亲多年的教导,将“建功立业”用在女子身上更可称离经叛道。
只是她思来想去,到底说出来了。
宋云书从雁娘的脸上看到了一种释然,或许是因为这件事已经困扰了她许久。
“雁娘,你……”千言万语到头来都只剩一句轻叹,宋云书敛去复杂心绪,给她夹了一筷子菜,“阿姐会听取你的意见的,吃饭吧。”
月娘听了全程,下意识地咬着嘴里的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
宋云书便又给她夹了菜,拍她的脑门:“好好吃饭。”
“阿姐,不要随便拍我的脑袋!”月娘回过神来,摸着脑门指责她,“人家已经快要六岁了!不是小孩子了!”
宋云书对她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阿姐明明只是摸了一下。”
护着脑门的月娘:“?”
“最多是,”宋云书趁机从后偷袭,捏了一把小姑娘的双丫髻,再次笑着补充,“用的力气大了点,月娘不会介意的吧?”
大人的套路防不胜防。
月娘决定不和她多计较,继续埋头干饭,打算接下来谁也不搭理了。
雁娘捧着碗筷露出个沉思的表情,好一会儿,跟宋云书真诚地提醒道:“阿姐,她是在提醒你她要过六岁生辰了,让咱们备礼呢。”
被拆穿真实意图的小姑娘头埋得更低了,连带着小脸通红。
不过这事儿宋云书还真不大清楚,也没急着取笑她,思忖片刻问道:“是哪一日?”
雁娘答:“三月廿九。”
春末夏初的日子,繁花似锦,绿树如茵,倒是个好时候。
宋云书若有所思地点头,转眸笑着逗月娘:“小月娘可有什么想要的?且说给阿姐听一听,省得到时候弄来的玩意儿月娘不喜欢。”
雁娘亦佯装认真地附和她:“可不是么?”
连雁娘阿姐都被带坏了,月娘气鼓鼓地瞪大眼睛看她们,气势逼人。
“那我要——要读书!有学问最好了!不然阿姐们说话人家都听不懂!”
小姑娘还挺会奚落人的,里里外外都在指责她们说话非要引经据典、云里雾里,搞得好像有多高深莫测,实际上就是提防小孩儿。
宋云书乐不可支地笑起来:“得,阿姐改明儿就把东西给你送来。”
《五年小学三年初中》正好还在系统仓库里积灰呢。
月娘还不知道自己将面对什么,犹自对着宋云书和雁娘撒娇:“那我明天想要阿姐们陪我出去玩儿,好不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