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她精心安排了一条花团锦簇的青云路,意图弥补当年的过错。可他没想到,当初的幼鸟在虎狼窝里打转过一遭,居然生出丰满羽翼。她侃侃而谈的模样让他觉得陌生,那种什么东西超脱掌控的感觉再次浮起,浓云似的笼罩心头。
“十一果然长进了,宫中消息连我都是刚收到,你居然也知晓了?”何元微驻足回首,认真端详着她,“说说,这回又想嫁祸谁?霍璇、燕未归,还是哪个你看不顺眼的女婢?”
何菁菁没有否认,却也不曾承认:“王兄慧眼如炬,最喜猜人心思,这回也不妨猜猜看?”
这本不难猜测,联想起前一宿的变故,正常人都会自然而然地得出一个结论:“前晚刺客本是冲你而来?他的目的不是行刺本王,而是要制造混乱,方便你逃出别院?”
何菁菁不发一语,抿嘴沉默的样子看在何元微眼中便是默认。
“有能耐派人潜入别院的,放眼京城也不过那么几家,”何元微明白了什么,“皇叔早知道你人在我这儿?他派人与你暗中联络,是想助你逃走,还是打探我的动向?”
何菁菁仍不开口,放任恒王开启阴谋论。
“看来十一对皇叔很有信心,连自己的安危都能托付到他手中,只是你信他,焉知他就不会辜负你?”
何元微唇边露出细微的讥诮:“我告诉过你,皇叔并不是好的选择,即便他今日暂居先手,也难保日后不登高跌重。”
何菁菁:“以后的事谁敢断言?就好比恒王兄,现在言之凿凿真心实意,谁又知道时过境迁,你不会改了心意?”
何元微失笑:“说着皇叔,怎又扯到我身上?绕了半天,你还是觉得皇叔比我可信?”
“难道不是吗?”何菁菁毫不客气,“至少,皇叔从没让我失望过。”
她唤“皇叔”的语气随意又亲昵,听着比连讥带讽的“恒王兄”亲近许多。何元微收敛了笑意,半晌方道:“皇叔确实忠直耿介,此番入宫平乱立下大功,如何善后如何收尾,如何论功行赏、嘉奖功臣,势必要颇费思量。”
何菁菁敏锐地眯了眯眼:“你想说什么?”
“靖安一脉自诩忠义,心里装的是山河壮阔,一人之安危于他而言太过微不足道,”何元微握着何菁菁的手,引着她上了台阶,“一人之分量与京畿重地、宫城壮阔,孰轻,孰重?皇叔心里从来清楚分明。”
霍璇早已候在堂屋门口,亲自开了门,里头的陈设布局与主院书房殊无二致,中间用一道素纱屏风隔开,摆了女郎起居用的小榻和妆台。
“这处院落你没来过,景致是我亲手设计,月夜时分最为清幽,”何元微牵着何菁菁柔软的手掌绕过屏风,“看到那处石桌没?日后你我成亲,我便在那儿教你抚琴,你我琴瑟和鸣,岂不是人间美事?”
何菁菁忍了一路,到此终于到了极限,轻松挣脱他的掌控。
“我不会琴,也不想学,恒王兄还是另寻佳人与你琴瑟和鸣,”她转身睨着何元微,眼角眉梢俱是讥诮,“恒王兄这般确定皇叔不会管我死活?”
“如此,我便与你赌一场!”
***
何元微对所谓的“赌约”不置可否,大约是身在权力中心久了,见过太多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不认为区区一女子能在他们足以容纳三千里社稷的心胸中掀起多少涟漪。
就连他自己,也是在失去之后,才意识到那小小的身影原是在心里生了根。
正因如此,他并没计较何菁菁的“妄言”,只宽容一笑便起身离去——想来是寻到了人,恒王殿下分出心神,终于有精力过问京中巨变。
何菁菁连相送的礼数都免了,懒洋洋地倚着妆台坐下,在妆匣里挑拣一番,发现一应簪钗都换了样式,簪头磨得圆润光滑,莫说伤人,便是连层油皮都不会划伤。
可见别院女婢学聪明了,再不给她钻空子的机会。
幸好,她在这里也呆不久。
何菁菁在外奔波一日一宿,原来那身女婢衣裳早不能见人了。她再不待见何元微,也只能捏着鼻子换上他命人送来的衣裙,然后从内裙衣兜里摸出那只珊瑚钗子,对镜仔细簪上。
妆台铜镜正对着屏风,透过轻薄的素纱绫子,能瞧见屏风后立着一道熟悉的人影。
何菁菁心里有数,轻嗤一笑:“霍卿还有何事?”
霍璇沉默许久:“浣云双手手筋以及咽喉要害受损,良医看过,说是再不能开口说话,日后也干不得繁重活计……就连提笔写字都十分艰难。”
何菁菁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我记得霍卿与浣云交情不错,当年在别院时没少照拂她……怎么,心疼了?”
霍璇搭在身侧的手慢慢攥紧:“当年你逃出别院,将你追捕回的人是我……”
“我知道啊,”何菁菁笑得妩媚,“霍卿怕我逃脱,还绑了我的手足,绳子磨破了皮肉,又痛又痒,那滋味……啧啧,本宫这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