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明真假,想与殿下确认一二。”
何菁菁露出牙疼的表情。
她十分不想与魏暄单独相处,唯恐对方揪着上回的话题穷追猛打,但这个理由正当合理,她找不到推脱的借口,只能将桓铮拉来当挡箭牌:“本宫还要听桓舍人讲学,皇叔公务繁忙,不如……”
魏暄却不打算给她拒绝的机会:“无妨,魏某可以等。”
说完,他径直走到一旁,撩袍在胡床上坐下。
何菁菁没辙了。
她可以用眼神示意桓铮拖延讲学时间,却无法阻挡魏暄一探究竟的决心。眼看天色从日上中天转为日薄西山,那人仍是稳如磐石地坐在原位,丝毫没有挪动的迹象。
桓舍人腹中才学足够讲上三天三夜,奈何他一个下午没停过嘴皮,已然口干舌燥。趁着婢女送上茶汤的空隙,魏暄好整以暇地站起身:“时辰不早,今日讲学便到此为止吧。”
何菁菁本已打起瞌睡,闻言立刻精神了:“那怎么行?本宫还没听够呢!”
魏暄步伐稳健地踱到近前:“天色向晚,桓舍人是外男,留在公主府于礼不合。”
这是正理,偏偏何菁菁是个不讲理的主:“皇叔也是外男,不也待得挺好吗?”
魏暄目光掠过,只见桓铮纹丝不动地跪坐原地,眼皮低垂着,显然没打算挪窝。
他知道长公主的脾气,撒起泼来六亲不认,幸而靖安侯是兵法大家,深谙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一早准备了对付长公主的杀手锏。
只见他撩开袍袖,露出袖口拢着的一团粉白毛球,抱在怀里顺了顺毛:“桓舍人也该累了,殿下以为呢?”
狸奴蜷缩在魏暄臂弯里,娇软绵长地“喵呜”一声,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扣作胁迫自家主人的人质。
半刻钟后,桓铮告退,偌大的偏殿只余何菁菁与魏暄二人。被反摆一道的长公主面色不佳,撸着多日不见的猫儿,头也不抬道:“皇叔好大的威风,一来就赶走了本宫的讲学教谕——想问什么?直说吧。”
回到主人臂弯的猫儿将自己蜷缩成乖巧一团,仿佛那个将侯府闹得鸡飞狗跳的小魔星只是它共用一具身体的孪生姐妹。这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做派与主人如出一辙,乖巧外表下藏着一包心机百出的坏水。
“殿下曾在西域七年,”魏暄开口便是与桓铮一样的问题,“可曾听说过龟兹王承宗?”
何菁菁坐姿不着痕迹地放松了少许,无论如何,打听龟兹王总比追问旧事强得多。她沉吟片刻,还是透露了一点真料:“当初摩尼教势力最盛时,西域诸国都曾派质子前往摩尼教总坛,龟兹王派出的就是承宗。”
魏暄驻守河西道多年不假,却还是头一次听闻“质子”之说,一时连追根究底的心思都暂且忘了:“他是摩尼教的人?”
何菁菁:“倒……也不算。”
魏暄从她犹疑的腔调中听出深意:“殿下与他很熟?”
何菁菁唯恐说多了惹他疑虑,点到为止:“以势压人能换几两真心?若是摩尼教王乾坤独断、说一不二,旁人或许还得掂量几分,可他现在生死不明,谁还非吊死在一棵树上不可?”
魏暄:“……”
别说,这倒霉殿下的话还真有几分道理。
“殿下似乎对西域诸国都有些了解,”魏暄低垂眉目,仿佛只是漫不经心,“想来在回纥时,没少见少听。”
何菁菁心头警铃大作:来了,正题来了!
然而魏暄并未追究当年之事,只是波澜不惊地续道:“魏某此来,有一个不情之请。”
何菁菁戒备地看着他:“皇叔明知是不情之请,还要为难本宫?”
魏暄权当没听见:“龟兹王不日入京,礼部与南衙禁军正在准备迎接事宜,鉴于礼部诸位大人从未和新任龟兹王打过交道,魏某想请殿下相助一臂之力。”
如果要用一句话概括长公主殿下此刻的心情,那就是:你他娘的不是在玩我吧?
***
何菁菁不知魏暄从哪冒出这样绝妙的点子——接待龟兹新王是走过场的面子活不假,却也是实实在在的朝堂政务,靖安侯所谓的“相助一臂之力”,其实已经将镇宁长公主卷入朝局。
当然,从何菁菁回京的一刻起,她就已然身在局中,从未离开过。但“藏身暗处间接影响时局”与“立足台前直接插手政务”,那完全是两个概念。
魏暄不清楚其中的差别吗?
他好歹是政事堂掌权重臣之一,加封“参知政事”,谁犯糊涂也不可能轮到他。
那他为何要这么做?是存心试探,还是想给自己增加一张有力的筹码?
何菁菁百思不得其解。
沈沐风却有不同看法:“本朝并非没有长公主插手朝政的先例,不管魏相用意为何,这于殿下而言都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这与桓铮的看法不谋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