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帐篷里再没别人，莱曼推推眼镜，压低了声音：“老大，干脆把所有学生喊来问个清楚，想走的全部打包送回一机得了！队友在精不在多，废物留着也只是拖后腿而已……”
“说了多少次，别喊我老大！”
吉藜揉搓着脸颊，创口贴脱落下来，狰狞的伤疤为她更添了一分凶戾，“还有，注意你的用词，那是学生，不叫废物！”
莱曼挨骂挨惯了，脸皮早就比鞋底还厚，只是接着问了声：“要不给导师打个电话？”
吉藜心动了，但又下意识地拒绝：“不行不行，导师第一次交给我这么重要的任务，办不好也太丢脸了吧！还要我跟个小孩子似的找她问办法，做不来做不来……”
话虽如此，吉藜还真不知道如何应对学生的抗议。
换作从前的她，根本不会在意那些鲜活稚嫩的生命，花朵刺了人，一拳头砸个稀巴烂就行，星系里多得是不伤人的花，多得是为她开的花。
可现在的她是老师啊！
面对联邦未来的花朵，她必须小心养护，慎之又慎。
吉藜躺在行军床上翻来翻去，熬到天亮后，还是直接去了通讯部。
保密线路接入，当通讯器里传出熟悉的咳嗽声，她趴在桌上，发出了狼狗似的哀嚎：“呜呜，导师救命啊——”
……
“早知道这样，我们来军区的第一天就该抗议了！”
“这种新办的专业又没什么名气和成就，应该求着人来读书，现在搞得跟我们求着她们一样，反了吧！”
“我算是看明白了，那个吉藜和莱曼，根本没什么本事，又怕我们不听话，只能仗着军区的教官来压迫我们……”
帐篷里传出欢声笑语，是那些抗议者在庆祝胜利。
凌昀跟其他人在外面空地上，配合同协机甲卸货，难免会听到不太和谐的话语。
良性的轻松氛围会产生积极的情绪，向上的动力。
但充斥着负能量的环境，只会吞噬理智、滋生仇恨，让人变成暴躁盲从的怪物。
整整三天了，自从跟四个学生谈完心后，吉藜就再没管过他们。
金枫小队的教官们也像是无视了这件事，每天早上，只带着愿意继续军训的学生出门。
这就导致了更多的人心思浮动——
我是不是也能偷个懒呢？
别人偷懒了都没受到惩罚，凭什么我要累死累活？既然打不过，那我也加入！
人心易变，最初定下的目标，往往会在前进的道路上消失。
短短三天，二十六名学生就有一半受到影响，聚集到了抗议者身边。
常言说法不责众，他们也在期待同伴越多越好，这样就算事情闹大，也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
“真是烦富乐！”
顾辞跺着脚吐槽：“老师和助教怎么想的，为什么不管事呢？”
作为家道中落的贫困生，他是抱着学费便宜、收集材料的想法选了这个专业。
但经过这段时间以来的体验，他对屠宰异种产生了强烈的兴趣，现在已经是坚定的天才（凌昀）追随者了——他认为只要选对了人，哪怕当个狗腿小弟，也能蹭上好日子。
可意志坚定是一回事，耳边嗡嗡嗡有一群人唱反调，又是另一回事。
他现在看到那群抗议者就烦，又没办法一个打十个，只能一边工作一边疯念：“发财了、暴富了、人生巅峰了！哈哈，我好快乐！”
另一名学生田思雅不太乐观，“要是后面，所有人都不愿意军训了，那吉藜老师怎么办呀？”
她是吉藜资助了很多年的贫困生，父母都得了慢性病。
来墨瀑星报考一机军校的时候，吉藜找人帮忙，把她和父母全都带了过来，然后给她那位尚有行动能力的母亲，找了份机甲服务站的工作。
田思雅是吉藜死忠粉，听到那些人私下里嘲讽老师，她气得抹过好几次眼泪。
莓露露本来不太在意这种事，但见小姑娘忧心忡忡，憔悴不堪，难免生出怜爱心，“别难过了，我答应你，绝对留在屠宰专业！”
“谢谢露姐！”田思雅总算有了笑容。
然而，矛盾斗争不只存在于抗议者与老师、教官之间，还会转移扩散，波及到剩余的学生。
当凌昀等人疲惫了一天，想要早些时间熄灯睡觉的时候，待在宿舍里无所事事了一天的抗议者，却不愿意保持安静。
莓露露忍了会儿，实在忍不了了，掀起帐子就要下床干架。
却有人抢先一步，冷声骂道：“这里是宿舍，要吵滚出去！”
竟然是平日里沉默寡言，没结交过任何人的钱却瑕同学。
他睡在角落里，跟邻床拉开一条过道，因为只在老师和教官那里具有存在感，骂完人后，对方还找了会儿人，才发现原！来！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