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井井有条地梳理着线索,萧路衿心下暗想,姓舒的有点东西。
既然郑业的死还存有疑点,那么接下来就需要调查郑业之死与王氏是否存在关联。萧路衿将今日的发现告知给郑老板,隐去了郑业死亡事件的蹊跷之处。生养自己的父亲在一夕之间面目全非,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萧路衿不愿再毁掉一个儿子所信仰的母亲。郑老板听完之后当场跌坐在地,浑身不停地颤抖,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木白将他扶到一旁休息了很久,众人才再次启程送郑老板回家。
安顿好郑老板,几人开始商讨下一步的计划。萧路衿接受委托,从来都没有和雇主汇报过程的习惯,更别说如今日这般,直接同雇主商讨行事计划。但舒澜不一样,他身份未明,又是萧路衿获取禁酒线索的关键,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才最为稳妥。
郑业的案子已经过去了很多年,要想了解当时的情况,卷宗是必不可少的。
“接下来该怎么办?命案卷宗由官府严加看管,我等皆为平头百姓,并无调阅之权。”木白问道。
你二人看起来可不似平头百姓,萧路衿心道。
“这还不好办?姓舒的,你不是有钱吗,直接去贿赂县衙里那位刘县令不就行了?”顾梦开始算计舒澜的钱袋子。
“好啊。”舒澜立刻答应了。
顾梦感到有些诧异:“这么爽快?”
“等一下。”萧路衿出声阻拦,“郑老板说过,害死郑业的犯人是大户人家的车夫。这大户人家是哪一户?”
“刘县令。”舒澜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案发当时他还只是个乡绅,近两年他捐了个官,这才做上县令。”
顾梦往舒澜小腿上踢了一脚:“原来你在这等着呢?”
犯人是刘县令家的车夫,如果此案只是单纯的意外也就罢了,若其中当真另有隐情,刘县令是否清白还未可知,直接找他要案卷恐怕会出岔子。
“那我们就说要看别的案卷,骗他放我们进案牍库?”顾梦问道。
“不可。”萧路衿答道,“如果刘县令真同当年的案子有关联,他不会任由我们进案牍库。即便放行了,他也必会盯紧郑业一案的卷宗。”
看着顾梦因为失望而低垂的脑袋,萧路衿继而补充:“无妨,还有其他办法。只是,要劳烦舒兄了。”
萧路衿毫无芥蒂地改了口,将对舒澜的称呼从“舒老板”变成“舒兄”。萧路衿向舒澜抱拳施了一礼,尽管她礼数周到,言辞恳切,但舒澜听完总觉心里膈应得紧。
次日,仓县县衙。
方县丞忽然接到衙役传来的话,说是方府的下人有急事要找他。方县丞一头雾水地让衙役把下人传了进来。
“何事?”
“老爷,秋梨不见了。”
下人躬身回话,方县丞听完猛地站起身来。他还未来得及看清下人的脸,就急匆匆地往家中赶去。
“老爷,等等我!”
眼见方县丞向外跑去,“下人”舒澜抬起头,假模假式地冲着他的背影喊上两声。他的手中握着一块腰牌,是刚才从方县丞的身上顺来的。
秋梨并不是人,而是一只鹦鹉。方县丞爱鸟,秋梨更是他的心头宝。仓县大大小小的花鸟集子都被方县丞赶了个遍。问仓县的牢房里关了多少犯人,方县丞未必数得清,但要问仓县有多少鸟贩子,方县丞能把他们的名字倒背如流。
鹦鹉是顾梦偷的。县衙守卫森严,案牍库更是有专人把守。即便有顾梦和舒澜这样的高手,在密不透风的布控之下溜进去偷东西,也难免会打草惊蛇。而方府就不一样了,府上虽有护院,但他们的数量和质量都远不及衙门,以顾梦的功夫,往里面顺一只鹦鹉需要花费的精力,还抵不上她赶一趟集。
要进案牍库有两种办法,一是凭县令手谕为信,二则是出示案牍库掌管人方县丞的腰牌。为防官员滥用权利,腰牌需在下值前上交并锁入库房,不得私自带回。只有在方县丞当值时,舒澜才有机会偷到腰牌。
舒澜大摇大摆地晃到案牍库门前,向守卫展示了方县丞的腰牌。守卫们不疑有他,立刻就放行了。没过多久,舒澜就找到了郑业一案的卷宗。他把卷宗藏进衣袋中,神色如常地从县衙正门走了出去。远离县衙后,舒澜从身上摸出一支信烟朝空中放去。
收到信号的顾梦悄悄溜到方府的墙根下,趁着四下无人,将黄头鹦鹉往院内一抛。
鹦鹉扑腾着翅膀落在方县丞的头上,它忽然受了惊吓,尾巴一耸就在方县丞的官帽上拉了一滩不堪名状的东西。方县丞无暇顾及滂臭的官帽,抱住秋梨就激动地亲了一口。
卷宗到手,萧路衿开始梳理这桩陈年旧案。
二十年前的上元之夜,郑业被一个骑马的人撞死。据报官者称,天色昏暗,他没能看清案犯的模样,只借着挂在檐上的灯笼,看见犯人穿了一身乌色衣裳。官府接到报案后的当天下午,张安前来投案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