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黛玉仍然每隔三五日就收到果子,各色各样的都有,有的还在书上见过,有的干脆是闻所未闻;有时还会夹杂些奇花异草,约莫是见着了觉得稀奇,因此也一并送了来。
黛玉不由得失笑,觉得这位孙师弟人虽鄙陋,本性却极好,实实在在有一副热心肠。她自己是清高自持之人,见到这样纯粹赤诚的好意便格外觉得珍贵,一开始还收得不好意思,日子一久,心知说了对方多半也是我行我素,便也听之任之了。
因着这些赠礼大多不常见,且生长环境迥然相异,黛玉便猜到是孙悟空生性好动,喜欢到处乱逛,既觉得好笑,又渐渐地于其中生出一种好奇与期待之心,便在那平淡的修道生活之中平添了几分隽永的意趣。
随着送来的奇珍异果越来越罕见,有一次甚至有一颗颇类灵芝的紫色小草,连黛玉也吃了一惊,认出是一种绝域才有的灵草,且伴有凶兽守护,就是隐居深山的练气士,若无几分伏魔手段,也决计无法得到,因此猜到孙悟空怕是已得祖师传授本领,不禁好生替他高兴。
想到自己平白受了这许多好处,黛玉得闲便又做了点心,放在庭院中以示回礼,结果对方礼是收下了,下一次送果子时更比以往丰厚。
黛玉哭笑不得,只好琢磨着又去还礼,如此一来二去,便逐渐成了常态,虽则两人从未打过照面,却又以这种方式维持了一种微妙的默契往来。
这一日正值仲春讲经日,每当此时,祖师便会登坛高坐,唤集诸弟子,开讲大道,极为隆重。
黛玉赶来时,众同门十之六七已提前落座,孙悟空也在其中,因气氛庄严肃穆,黛玉不便说话,只向他微微颔首示意,就在一旁坐下了。
稍后祖师驾临,开讲无上精微甚深法,既说禅又讲道,指引性玄之至理,黛玉听到妙处,真个是如痴如醉,欢喜不尽。
正在这个时候,耳旁忽然传来暗中嬉笑之声,黛玉心下好生不悦,不禁侧目而视,只见几位同门正相互挤眉弄眼,在背后朝着孙悟空指指点点,一边窃笑不已。
黛玉顺势看去,原来是孙悟空腋下处的衣服破了个洞,偏他还浑然不觉,兀自在听讲时手舞足蹈,那破洞处便愈发显眼了。
黛玉眉头轻蹙,碍着祖师在上头讲法,不好说什么,只等着稍后去提醒孙悟空一声。不想此时一分心,便漏过了好些紧要之处,不得已,只好待法会结束后再向祖师请教。这一耽搁,不仅众同门皆已散去,孙悟空也早不见综影了。
黛玉无法,只好又去寻他,好在不久就在后院里找到,见他正擎着钢斧劈柴,旁边是一堆已经劈好了的,整整齐齐码放得跟小山一样。
黛玉不由得惊了一下,问道:“你刚刚听完师父讲经,为何不去做功课,反而来劈柴,岂不是本末倒置么?”
孙悟空道:“今日事忙,正是怕误了功课,所以先来把这些做了。师姐放心,我手脚快得很,一会儿就能做完,半点不会耽搁!”
黛玉又看了眼那堆木柴,不由得起了疑心,又问他:“你就一个人,都在忙什么啊?”
孙悟空笑道:“我不是说过么,师姐怎地忘了?便是扫地锄园,养花修树,劈柴烧火,挑水运浆哩!”
黛玉顿时噎住,骇笑道:“你该不会是把这些事都包圆了吧?”心念电转,疑心另有隐情,不禁有些着恼,气道:“你那几位师兄弟呢?这本该是众人分工合作的事,怎么可以全扔给你一个人做?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孙悟空见她竟然替自己抱不平,心中好生感激欢喜,又见她沉了脸色,忙陪着笑宽慰,解释道:“没有,没有,凭他哪位师兄,谁能欺负得了我!只他们太不会看人,见我是异类成道,以为我本事不如他们,我与他们辩了几句,非说除非我能一人做几人的事,才肯服我!哼,他们真没见识,不知我孙悟空天生石猴通灵,这些活计虽然繁重,于我却算不了什么,我偏要他们心服口服不可!”
黛玉听着听着,渐渐愕然,最后竟回嗔作喜,实在忍耐不住,笑得花枝乱颤,连声道:“哎呀,哎呀,你这是中了人家的计了呀!”说着愈发笑不可抑,不觉间语气便亲昵起来,取笑道:“你这小猴子平时看着机灵,怎么现在却傻乎乎的!”
孙悟空微微愣住,立即追问道:“什么?我中计了?中了什么计?”
黛玉嫣然而笑,道:“想必是你常常在人前自夸,说自己如何与人不同,惹了人烦,人家便想治一治你,把这些都不愿做的事全给你一人做。这人倒也聪明,知道直说你必然不肯,干脆便反着来,说你必做不到,你又单纯好胜,可不就上当了?
“这叫‘激将法’,在兵法中叫做‘怒而挠之’,意思是说,一个人如果性情刚烈暴躁易怒,就可以撩拨他,使他发怒失去理智,做事情失去条理,然后就可以战胜他了。”
孙悟空心中微转,暗道果然如此,不由得恍然道:“怪不得他们突然做作,原来是想骗我替他们做事!”
黛玉见他面上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