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江明轶读初中那年奶奶便离世了,后来爷爷江泰也深居简出,轻易不见人,一年到头唯有奶奶忌日这天例外。
周六,一大家子前往郊外墓园。上山途中,江明轶和堂弟托手搀着爷爷,爷爷当了大半辈子兵,总归不服老,愣是不肯扶一下。
江泰步履拖重地走到妻子墓前,抚碑石轻叹:“老太婆啊,也不知道还能来几次喽。”
小姑放下一束洋白菊挽起父亲,“爸,这话妈妈可不爱听的,得生你气了。”
堂妹嘴巴一扁,“爷爷,您长寿着呢,我才刚上高中,可别忘了您答应过要看着我参军的。”
“好,好,爷爷没忘,要看到我们娜娜成为军人。”
爷爷隐居的住处离这片墓园不远,江明轶听那边的工人说,他常常独自步行于此,一待就是半天。下山时父亲和二叔陪伴左右,劝说爷爷返家住一段时间,他这两年身体有些小毛病,这次再做个彻查。
老人很执拗,说什么也不肯:“住不来,跟你们有代沟。”
几个长辈一时都没了辙,江明轶说:“刚好姥姥去了西北科考,我把姥爷喊来,您俩嘴上辩不出来,棋盘上再打个高下。”
“笑话,我会怵那臭棋篓子!”
还得小辈会拿捏,江严舟给儿子竖指,“那就这么定下了。”
傍晚,江明轶掐点来到医院。
姥爷早过退休的年纪,仍放不下工作,江明轶到时老人还在看诊,他去科室待了会儿,副主任的女儿拿着奥数题过来找他,抱手看他在纸上唰唰运算,“明轶哥哥,你好厉害哇!”
江明轶往前翻页,“可是前面的题你都做对了,这些我上二年级的时候都解不出来,你比我厉害。”
“我不喜欢数学来着,但我以后要做医生,像我妈妈那样!但她说当医生成绩不可以偏科,我觉得她在骗小孩!”小孩摇头晃脑地说,“我还听我妈妈说哦,哥哥是学金融专业的,那金融危机归你们管吗?”
江明轶笑,“你知道金融危机吗?”
“不知道啊,不过我看新闻,好像很吓人的样子,你管不了吗?”
副主任进门刚好听到这句,快笑得不行,“倒霉孩子,人小鬼大的。明轶,明老那边结束了,你快去吧。”
“好。”
女孩依依不舍把江明轶送到门外,“哥哥拜拜,你教我的,等下次见我就会做啰!”
“嗯,拜拜,下次见。”
到门诊接姥爷,祖孙俩坐电梯下楼,听完那句臭棋篓子,明复平鼻子一横,“你爷爷这是逼着我迎战呢,输一局他要怀恨到我入土,干脆去杀江司令一个片甲不留!”
都说老顽童,人上了年纪也会变得幼稚,江明轶和姥爷一路说一路笑,走出门诊楼看见个熟悉的身影,黑帽短发,他的思绪有一秒回到一年前的酷夏。
楚翘没有留意到身后,接了个电话后朝着驶入闸的网约车招手,坐上车离去。直至看不见那车尾,江明轶听见姥爷叹气,“跟你妹妹一样,一个个都苗条的呀,像电视上的模特儿。”
“您说中了,怪不得爷爷说您眼光毒辣。”
明复平气笑,“好小子,净会编排你姥爷。认识的人呐?”
“一个学校的。”
回到临江,俩老头呛得有来有回,嘴瘾过完了,凑一块儿给孙女打视频,江明可嘴甜,把爷爷姥爷都哄的心里熨贴。
饭后父母去花园散步,二叔同小姑在聊公司的事,江明轶和堂妹观了会儿棋局,接到电话他走去中庭听,回来听见爷爷问:“周家小子吧?”
江明轶说不是,“蒋巡。”
“那小子,是挺久没见了。”爷爷几不可闻地叹了声气,握着一枚炮打发,“走吧走吧。”
江明轶上楼拿了个东西,下来再勾一串车钥匙,堂弟眼巴巴地想跟着去,被婶婶一把揪回来盘问上周逃课的事。
江明轶作壁上观笑了会儿,走回书房嘱咐:“我出门了,您二老别打架。”
明复平拍他:“去!”
江明轶驱车到PM,停好车看见蒋巡从里面出来,烟头刚冒猩红就被掐灭,“哟,挺快的啊。”
江明轶笑笑,手里的袋子抛过去,“这回不走了?”
蒋巡看了眼,一枚打火机,市面上早就买不到的款,他喜欢收藏这些玩意儿,搭着江明轶往里走,“不走了,兜兜转转还是这儿好。”
江明轶认识他比周文新还早些,蒋爷爷和他爷爷是战友,两人一个大院里长大的。蒋巡母亲和爷爷相继离世后,他被姥爷接到了北京,没多久又被他父亲送出国了,每年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周文新呢?”
“说陪女友,改天补回来。”蒋巡说,“丫的,就他黏得紧。”
“学真不上了?”江明轶问。
“不上,没意思。”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