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轻轻柔柔,带着春日独有的温软,舒服得让人想眯眼,但余家村的路是真的有点不太好走,像是用碎石和土坑铺成的路面,一个不小心就能绊得人一个趔趄,好在今晚的月亮格外的明亮,哪怕不打灯笼,地上也泛着银霜似的白光。
周珩拉着凌安若往抱月河的方向懒懒散散的走着,偶一回头,都能看见凌安若眉眼弯弯的看着他,像是醉得不清,可眼神又格外清明。
周珩知道她在高兴什么,可还是有些不自在,这会儿回想刚刚的所作所为,他自己也臊得红脸,一个大男人还和小丫头争风吃醋,真是酒喝多了。
“都乐了一路上了,有那么好笑吗?”周珩别扭的斜了她一眼道。
凌安若还真用力点了点头:“你好不容易醋一回,还不许我多高兴一会了?”
“谁醋了?”周珩立马叫道,像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我没有醋!”
“没吃醋?”凌安若歪了歪头,眼神懵懂又打趣的看着周珩,“那您刚刚是在干嘛呢?”
“我……”周珩涨红了脸,可还是强行嘴硬,“我喝多了,耍酒疯不行吗。”
“行,当然行,”凌安若又点了点头,却又叹息一声,“就是可惜了,被你酒疯这么一闹,毁了一桩良缘呢。”
周珩看了过来:“什么良缘?”
“英雄救美,以身相许,这可是话本戏文里典型的桥段啊。”凌安若说道。
“什么狗屁良缘,还不是看脸。”周珩不屑的哼哼,“你若长得奇丑无比,你看她还说不说得出以身相许的话来,定是什么来生做牛做马来偿还救命之恩。”
凌安若笑了一声:“这话也不能这么说,人家姑娘长得也不错,就算看上的是这张脸,我也不算吃亏。”
“这么说你还挺遗憾?”周珩眼神不善的看着她。
凌安若当没看见,还煞有其事的“嗯”了一声:“这姑娘人挺懂事,话也说得乖巧,挺讨人喜欢的,把她收进府里也未尝不可。”
“是吗。”周珩看着凌安若,“那你现在去还来得及,人家说不定还眼巴巴的等着。”
“行啊,那你松手啊。”凌安若也看着周珩。
可谁都没有动,谁也没有先松手,就僵持的对视在原地。
良久,周珩骂道:“口是心非。”
凌安若也不甘示弱的回敬道:“死鸭子嘴硬。”
两人面对面的瞪了一会儿,忽然间都不自觉的笑开了。
“抓紧了。”周珩晃了晃凌安若的手指,“这路乌漆墨黑的,别不小心摔了,磕自己一脸血。”
凌安若笑了笑,没有回怼,只紧跟上两步,攥紧了手心。
抱月河一如既往地静谧,河面如同一面墨镜映照着空中的孤月,在暗流的涌动下荡出粼粼波光。
但这也是唯一可赏的景了,白日里那满枝满眼的新绿早已浸没在浓稠的夜色里,与水天一色,只在夜风吹过时露出些沙沙声响。
周珩望着碎金似的水波,有些可惜的叹道:“还说陪你回来看桃花的,到底是没有赶上。”
“没事,错过了今年还有明年,后年,大后年。”凌安若抬头看了看那黑成一团的枝叶,又看向周珩道,“这片桃林能开个百八十年,你总能陪我看的。”
“嗯。”周珩轻轻应了一声,又煞风景的补充道,“如果老天赏脸的话。”
“如果老天不赏脸,你就不要我了么?”凌安若偏过头,看着他,微蹙着眉,眼里的委屈像是周珩要把她给丢弃了一样。
“不是不要你,是,”周珩偏过头看向水面,顿了顿,才把话说完,“是会有别的人来陪你。”
“不稀罕。”凌安若也望向水中的月亮,颇有些负气的道,“没了你,我也不要别人,我自己一个人在抱月河畔看了三年的桃花,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周珩眼眸微垂,轻叹道:“三年和三十年总归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吗?有什么不一样的?耐不住那么深长的寂寞吗?”凌安若有点心头火起,平日里能压在心底的不甘与不忿都借着酒劲一股脑的涌了出来,竟有了些咄咄逼人的味道,“可是周珩,我不是别的女子,我不会依附于他人的怀抱,寻求那一点微薄的慰藉过活。我也从不惧怕孤独,也不怕老无所依,我只怕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把我推开。”
“那你要我如何呢?”周珩有心回避,可终究还是不得不再次拉扯,他艰难地调转目光,看着凌安若眼里的水光说道,“什么都不管不顾,只遵着私心行事吗?你说的那三年没什么大不了的,那是因为我还在活着,你清楚,也有所期盼,所以日子不会太难熬。可若是我死了呢?”
凌安若不等他说完,打断道:“你不会死的,希签不是去西越寻药了吗?最快三五月,慢也不过一两年,总会寻到的,一定会寻到的。”
她忍不住多念了两遍,像是每多提一次,希望就多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