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玉岚干笑两声,终于把匕首塞进腰带里,她赶紧蹲下捡纸,起身时翻看两页,岔开了话题:
“我看陆哥哥的书法渐长,这字写得真是清秀漂亮,前几日爹爹检查杜琢功课,说他写字毫无章法,像螃蟹乱爬,惨不忍睹,”她说着便捂嘴笑起来,眉飞色舞的倒真像被逗乐了。
“爹爹还说让他向陆哥哥学习呢,他说你的字也不过如此,今儿我看了真觉得比他强了一百倍,回去我就笑话他。”
陆祈安轻笑两声,接过纸压在镇尺下,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压着笑意说:“玉琢兄的字有他自己的风骨。”
杜玉岚松了口气,跟着附和两句,便去看他桌上的字卷,誉抄的诗文,做的文章摞得工工整整,几张长卷上还有个“休”字,附言“深中肯綮,文采斐然。”
她似想到了什么,轻声开口:
“陆哥哥,你觉得我聪明吗?”
陆祈安偏头看她,不暇思索道:
“岚妹妹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姑娘。”
杜玉岚垂眸沉思,似是无意间问道:
“如果,是和陆哥哥书院里所见的男子相比呢?”
陆祈安眼里终于有了一丝诧异,柔和的眉眼望着她,思量稍许,嘴角勾起一个浅笑。
“比我学堂里见到的,都要聪明。”看着她瞪大了眼睛,陆祈安拿起手边的几本书放在她面前。
“学堂所学,多是经学,学章句,讲义理,妹妹看到的书院男子引经据典,才华横溢的样子,不过是多读了几年书,通晓些许道理,若论资质,不过尔尔。”
“妹妹的聪明,是灵气,才气,以及锐气,”陆祈安眼底含光,沉声道:
“虽起步晚,虽无人教导,但若勤勉学习,日后定能站在他们之上,名震京城。”
杜玉岚放低了呼吸,她撑在桌边,陆祈安端坐在桌前,虽面容俊秀,但眼眸深沉,已经带了一抹狠厉。
这话是哄她的,但说的何尝不是陆祈安自己,他自小在酒楼长大,伺候那些达官贵人,早已对权力产生了野心,八年前他们杜家进京,便是在春斋楼接风洗尘,那时陆祈安不过十岁,端盘上菜时,眼睛转了一周,盯着他们的衣服看。
“你是谁,看我做什么?”
杜玉岚在水乡长大,那里没那么多束缚,长辈管得也少,养得她无法无天,趁大人说话便溜出来,跟在陆祈安身后问他。
十岁的孩子眼里满是谨慎,说:
“我是这家店老板的儿子,你又是谁?”他不敢看她,扫了眼她衣服上的花纹,试探道:“是哪个官家的姑娘吗?”
“不是,我们家是做布料生意的。”
“布商?”
陆祈安这才抬头,看向她的眼神带了窃喜,“那你和我一样,在这是找不到玩伴的。”
杜玉岚当时气得要打他,后来她才发现,这里的小孩听到她是布商的孩子,眼里真真是鄙视与厌恶。
她只能去找陆祈安玩,陆祈安带她躲在饭桌后面,一一指认。
“那个是大腹便便的是侍郎,旁边的是闵西巡抚,中间那个老头是个翰林。”
杜玉岚撇嘴,“没意思。”
陆祈安侧头看她,“那些都是高官,很有权势的,”说着敛了神色,“我以后也要做官,要做最大的官,做皇帝身边的那个。”
杜玉岚回神,却见陆祈安正一眨不眨地看她,问:
“妹妹在想什么,叫你好几遍都不应。”
杜玉岚心下思衬,几息的功夫,她脑海里掠过了无数事,她想知道陆祈安是如何一步步做到中书令的,她想上一世她以死将他,他后来如何,她心里已经有个法子,每次想起便全身发颤。
“我在想,若陆哥哥做了最大的那个官,利益相冲时,会对杜家下手吗?”
陆祈安一惊,连忙否认:
“妹妹怎么会这样想,若真相对时,你们站我身后即可。”
这个答复,仅给了她一半承诺,杜玉岚应下,此时窗外风声愈紧,大雨已见倾盆之势,她告辞离开,站在楼下时,还能看到窗上映着的倒影。
若杜家、陆祈安都不出局,那她就入局,起码她知道今后会出什么事,这个局或许还有破的希望。这亦是给她自己一个交代,第二世的人了,不过是圆自己一个愿,换个活法未尝不可。
“陆祈安,”她喃喃道:“我最大的对手和助力,我留你一命,希望这世你死前看到的最后一眼,是站在更高位置上的杜玉岚。”
她终于抛下半月的焦灼,一道闪电划过,将她眼底的火苗瞬间点燃。
黑夜如幕,大雨倾盆,火焰此刻尚弱,谁知未来能否成燎原之势?
回去时,杜府只剩右院的一间屋还亮着,杜琢撑在一堆书卷上,看了眼桌上的匕首,理所当然地笑道:
“我就知道是你这小贼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