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费打到你卡上了,好好读书,顺便给你买了个新手机,寄阿默家。】
这是三天前姐姐发来的短信。
此时江舒窈刚从ATM机把学费取出来,一张张红色的钞票,工整的装进钱包里,刚要往书包里塞,似想到什么,迅速从包里掏出她随身携带的日记本,转而把那沓钱又拿了出来,挑了一张最旧的塞回钱包里,其余的分成三份夹进日记本中。
整顿好之后,她把书包护背在胸前,出了自助银行,步入人声鼎沸的闹市,手里抓着个边缘都掉漆了的旧手机,边走边敲字回复姐姐的短信:【知道了。】
看着短信发送成功后,才将手机塞进书包,吱啦一声拉上拉链,抱紧,提着胆去阿默家拿她的新手机,还没走多远手心却已冒了一层冷汗。
江舒窈也是为了要去拿手机,才特地到这么远的自助银行来取钱的,姐姐短信中提到的阿默住在这边的西街。
与其说西街,倒不如直接说地狱算了,所以她现在相当于是要去一趟“地狱。”
那“地狱”里住着两个她这辈子都不想见到的人,一个是她最痛恨的生物学父亲秦宗利,另一个则是最痛恨她的小学同学左黎。
这两个人见到她,都要打她,秦宗利打她,骂她小婊/子,左黎打她,骂她是杀人犯的女儿。
这些揪心的话语,几乎在每个午夜梦回都辗转在江舒窈的脑海里,充斥着每一根神经,令她崩溃又无助,她想逃离,可命运却一次又一次地将她禁锢在这里。
跟这两个人已经五年没见了,但只要一想到,他们的嘴脸就能很清晰的浮现在眼前。
江舒窈缓慢的往西街的方向走着,胸前的书包也越抱越紧,手指甲不自觉地抠着书包的拉链齿,发出细小的嘎嘎声,脚下偶尔踩过一个没被捶打严实的地砖,脚板跟着地砖一个起伏,身体也小幅度地偏一下,心也就被带得咯噔一下。
其实完全可以打电话给阿默让他把手机送出来的,这是正常人的脑回路,可江舒窈偏偏不正常,她都没问,就已经脑补了一堆阿默不乐意的样子了,只好自己过来找他取。
眼看就要到西街口,她自然是不敢再靠近,从书包里掏出手机攥在手里,始终没有拨阿默的电话,而是在一盏昏暗的路灯下徘徊,偶尔路过一辆摩托车,引擎声轰鸣,她的心更是跟着剧烈地起伏,是心慌的那种。
江舒窈这人敏感,多虑,胆小,她不善于处理人际关系,当然更怕麻烦别人。就这样踌躇了将近十分钟,终于抬头望了望路灯,有细尘在灯下浮浮沉沉,漆黑的苍穹下,她也如同这些渺小的尘埃,可亿万的尘埃中命运偏偏就抓着她不放。
看完路灯后,像摄取到了能量般,终于鼓起勇气拨了阿默的电话,接通后颤颤巍巍地问他在不在家。
那头传来歌舞升天的声音,听不清阿默有没有应答,江舒窈也没敢挂电话,等了大概十几秒,那头热闹的声音渐渐转小,阿默换了个安静的地方接听,问:“你住哪?”
“我快到西街了。”
“啊?你来这边了吗?”电话里头阿默的声音明显是诧异的,他怎么也没想到江舒窈会过来。
“嗯。”江舒窈应他。
江家以前发生那些事,阿默也是知道的,这大晚上,更不敢叫她到西街等,“这样吧,你还没到的话别来西街了,到北街的木格子网吧,知道怎么走吗?在那等我,你的手机我藏我外婆家了,现在给你去取。”
江舒窈边听边望着不远处西街的入口,彼时,为首的那栋房子二楼窗户有灯亮起,而那栋楼,正是那位最痛恨她的小学同学左黎的家,而亮灯的那个窗户正是左黎的房间。江舒窈本能地藏身到路灯杆后面,点了点头,又意识到阿默看不见她点头,小声补了个“好。”
挂了电话,她呼了口气,从路灯杆后面探了半个头出来,远远地看见左黎房间的窗户上映了个人影,大概两秒后,窗户被拉上了窗帘,江舒窈也不由得松了半口气,将视线收回,看向来时的街道。
行人熙攘,八月的晚风多少夹杂着空调外机制造出来的炽热,扫在皮肤上,每个毛孔都有汗液在蠕动,动脉血经过江舒窈不安的心脏,也蠕动得比日常厉害。
从此处去北街有三条路线,第一条,原路返回绕大道过去,但是耗时最长,少说得三十分钟,第二条,则是直接从西街穿过,这是最短的路线,却是一条不可取的路,第三条,从东街穿过抵达,耗时十分钟左右,但走这条路有个最致命的问题,就是要路过西街口。
说到东街也是个伤心地,那里有江舒窈以前住过的家,东街承载着她整个童年,住在那的时光虽有很多的不快乐,多少也算半个天堂了,妈妈去世之后那栋老房子就赔给了左家,她也是那个时候彻底跟东街剥离的。
江舒窈不怕绕远道,只怕碰到左黎跟自己那生物学父亲,虽然胆小怕事,但更怕阿默等她,托人办事哪有让人等的道理,最后她硬着头皮选择了第三条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