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五年。
墓碑前,有人长久地跪着,腰板挺直,留在这生死别离之地,任由天色暗沉,风雨将来,不肯挪地。
也有人站在身后,看到狂风吹走地上纸钱的灰烬,了无痕迹。
两盏香烛灭了,陈匪照在谢恒眼里变得渺茫。
他有些心慌,走上前想拉她起来,但手刚伸过去,便又改了主意。
算了,她想在这待多久就多久吧。
可就在这时,身体也忽然一痛,谢恒捂住腹部,强行咽下涌上来的血。
是情蛊的母虫发作了。
他吞食母虫,便要承受五脏六腑被啃噬的危害。
得快些让人去找压制母虫的法子。谢恒运功,意图逼母虫消停下去,却在这时,听到了笛声——
不知从何而来,强而有力,转调多得要命,令人心烦!
谢恒体内的母虫大受刺激,在肠腹里扭动,谢恒疼得一时站不住,单膝跪在地上。左手抓着地上,泥土混进指甲。
他抬头,看向的却是陈匪照。
对方背对着他,好似不受影响。
“还好.....”于是他松了一口气。
“好什么!”身后便落下一人,冷哼。
谢恒并不回头,“今日是什么日子,你们该清楚,不要毁了她娘亲的忌日。”
“所以我才要救她,不要她浑浑噩噩的度过!”
说话的正是奕妁,再次吹起笛子,身上的蛇也向陈匪照游去。青灯荧荧,包打听和春渡出现在谢恒旁边。
他们同时向他发难。
天上银月似弯钩,钩得人肝肠寸断。
旷野上狂风乱作。
谢恒疼得目眦欲裂,本想抽刀砍了这两人,但这是在陈匪照娘亲的墓碑前!他到底是念着这份亲缘,没动武器。
三人都是赤手空拳,要论武功,谢恒在这二十几年来没有一日松懈,自认不借助外物,也能在一刻钟内解决这两人。
然,此时他身上蛊虫发作,奕妁又以笛声作乱。
不得不说应付得有些吃力。
包打听今日出门,就是为了去探听更多关于情蛊的线索,想知道母蛊会先蚕食身体的哪一处,又是否有什么东西,能让中了子蛊的人恢复神智。
还真得来一药丸,服下后便能让人清醒。
只是.....
“先将师傅带回去,再做打算!”春渡知他在犹豫些什么,只是不想再浪费时间了。和谢恒在这不大不小的墓碑前动手,实在是对故人的不敬。
三人都放不开手脚,却又在动作间,翻了她娘亲的供品,灭了带过来的长明灯。
若陈匪照此时清醒,该多伤心?
这是她娘亲的忌日啊。
春渡知她心,更恨那谢恒,一招一式,皆是要拿他命。可谢恒处心积虑,生吞那蛊虫,不就是要留下陈匪照?!
怎会如愿。
到底是拔了刀。
一刀砍向春渡,伤他胸腹,足足十二寸长!
一刀落到他肩上,被他用肩骨抵住。春渡一口血吐出来,同时也用另一只手握住谢恒拿刀的手,他不像这失心疯的人,在师傅娘亲的墓碑前,大动刀子。
奕妁一面吹着笛子,一面指使青蛇去攻击谢恒。
原想让它去救小大夫,看能否让她清醒过来,然此时此刻,该是要帮春渡。
鲜血洒在地上。
被几人踩过,也被一条蛇淌过。
包打听来之前,和春渡商量好,对方牵制住谢恒,无需太久,他快快去寻陈匪照,将得来的药丸喂给她,接着......
在她心上捅一刀。
要恢复神智,得放出心头血。
荒谬吗?可奕妁说,这蛊本就是为了惩罚不忠的男子而出现的。
谢恒意欲踹开那条蛇,却被躲开。
随着笛声的高昂,那条蛇落在地上的黑影竟在壮大!
从手指粗细,变作碗口般大。
它目露凶光,獠牙伸长,咬向谢恒。
谢恒的身体疼得厉害,手握不住刀子,被春渡扔开。
谢恒厉声质问,“你们这些人.....我只想要她,只想和她重归于好,为何要拦我?”
“我有做错什么吗!”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陈匪照,这是你答应过我的!”
他当然知道春渡他们要来寻他的夫人,今天这个日子,他必会带她出门。但那些属下,一个个都是废物!拦不住这三个人,也......
“背叛,”谢恒忽然想起苗疆那日,背叛了他的手下们。
身心受创。
夫人不在了,身边手下信不过,谢家的人也对他不好。这辈子,谢恒还能留下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