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搁以前易夙游约摸是懒得理会姬神无,然而今日才归位的记忆让她燥热不已,力量急需找个突破口,这不正好有人送上了门了?
其他几人见姬神迟峪没有反应,也都按耐住了好奇心。荀由看着易夙游剑下的印文若有所思,再观她的剑术与身法,诡谲多变,游龙似风,不由暗暗心惊。不为别的,只为她平平无奇的剑斩断了灵式进攻。
是断,她们都切切实实看到了地上的灰烬。
易夙游剑在地上,四面的风吹散她的衣袍,露出她细瘦的腰身,素衣着身,身形俊雅。身无一饰物,甚至没有一点灵式波动。
金碧辉煌的大堂内,她立在那里,脚下石板碎裂对她没有丝毫影响。面容冷白,炽热的火光箭矢与她脸颊擦过,热气熏染,她的唇色越发殷红。人如隔了无边无尽的山与海,与这方天地格格不入。
她的气场是温暖不容人拒绝的,而此刻却又如此缥缈。
身为被迫结灵的人,那股力量在遇到归位的记忆时,完全被压制在了一方。
淡定不似凡人,虚无不定,细细去追寻却又无迹可寻。这样的感觉,好像回到了那天的对话,姬神无是有印象的。
那时,她说了什么?
“长生,可是很无聊的。”
是了,就是那样无所谓的态度。万千灵者追寻的长生之道,她轻描淡写带过。姬神无此刻被她强悍的气场锁定,恍然有些明白了,她好像真的,什么都无所谓。
那种反骨与怪异,是无畏吗?
不,那是不屑。
“打架走神,那可不妙呀。”易夙游说完这话她身形就瞬间消失在飓风中。
姬神无心道糟糕,被这等人扰乱了思考。
再待他回神双手聚起火焰时,弓被他拉到极致。
来不及了,易夙游速度已经快到了极致。她完全没了气息,反手扣着剑在腰侧,剑刃不深不浅划破了他的腰。
这是一个警告,姬神无察觉到了这股剑意里的冷寂与无情。
剑意,自灵者诞生以来,这是他从不曾想过的。
姬神迟峪浅绿色的眸子深了几分,端详着那拿捏精准的剑伤。
荀由已经起身,眼底满是惊艳。另一边的林谦看到一向狂妄自大的姬神无此刻受了伤,上好的锦衣华服也割破了,深红的血越流越多,目光深邃。
姬神无手腕是火焰,他眼底冉起了战意,满弓拉弦他指尖染血,往虚空顶上一射,火光的箭矢从高处溅射,形成了天然的结界。
她飘渺不定,那就锁定她,捕捉到了易夙游的气息,他满眼浮笑,爱怜地抚摸着弓箭道:“你很优秀,也很有趣,真是太讨人喜爱了。”
无人回应。
用了锁魂之火,易夙游的气息果然被他锁定了。
她一剑完毕后,也没有往哪跑,竟然回到了原地。
看到她现身,众人又是一惊,又有些惋惜。如此好的身法,哪能是寻常人?可是,与灵者之间终究是隔了遥不可及的壁。依照姬神无这样不依不饶的人物,恐是一个不开心要折在这里。
易夙游执剑站在中央,四方本被她掌控的风势转而被姬神无利用,箭矢朝她而去,势必要将她射个马蜂窝。
哪想,她也只是站在火焰中心面无表情盯着姬神无,半点没有闪避的意思。她竖起剑,双指快速划过,金光粼粼。
众人只瞧见她动了动唇,却无人知晓她说了什么。晦涩的语言,就像她剑身溢出且看不懂的文字。
下一秒,就见箭矢被震开,那强势又霸道的力量愣是把火焰震了粉碎,满天火红化成了墨色的烟灰泯灭。
她执剑动了,在漫天灰色中闪过,融入了黑暗。
以为她是柔和而无害的,但是四周竖起的风墙是冷的。只有冷,没有半点情绪。
姬神无已经感受到了封印的反噬,他心有胆颤,不曾想过,如此凡人,竟是如此冷冽。彻骨的寒意,是骨子里生出来的,远比永寂给他的感觉恐怖太多。
姬神迟峪看着她,或许,这才是她真正的样子?看似有情实则无情。
好歹是接触过无数领域的人,他几乎下意识想到了某些古书。那些书布满了灰尘,上面记载了都是一些无人乐意翻阅的东西。有道是:有一种修行者,剥夺了世间诸多情与欲。然人之所以为人,是因有七情六欲。在世者,无外乎都陷于滚滚红尘。执念者被修行而修,无念者寥寥无几。无情亦有情,有情亦无情。前者为参悟大道,立心立身为众生,后者同为悟,却是失了所有欲,为无情之道。后者远比前者难修太多,只因真正的无情是半点沾不得,碰不得,断了所有。
人生在世,“独”一字最难修,熬得住至亲乃至每一个有关系的人的离去,耐得住无尽头的寂寥,耐得住心头的每一丝念想、每一次魔障……
他也曾想过,这也太荒谬了,哪有人能彻底剔除一身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