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措不妥,那些决策便要拿回去重新定夺。
监官之制是特意用来制衡城主府的法制,因此监官之职不能由谢家人担任;若谢家子女犯罪,则由三监公审,谢家人不得插手,也无法拥有特权。
八十年来,岸止城能一如当年团结安稳,靠的不是城主府的打理,而是谢家人与民同权的自束。
谢执戟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裴玉斐终究不是城中人,你找他帮忙,未必能有见效。”
谢书台也知道,但若非走投无路,她也不会把希望寄托在裴玉斐身上。
如果可以,她更希望能由自己亲手去查。
可是不行,谢若和杀人一案已经在城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她身份又敏感,哪怕只是作为谢若和阿姐的身份去监牢探望,也难免有滥用权利之嫌。
只是……听谢执戟的意思,他似乎找到了可以用的人选?
她的语气急促起来:“大哥认识衡刑司的人?”
谢执戟顿了一下,他轻轻摩挲指腹,缓缓道:“我确实找到了一个可以接触到衡刑司的人。”
“虽然他从小被养在谢家,但到底不姓谢,再加上前段时间搬出府中,他与你闹了矛盾的事在城里传得沸沸扬扬,如今就算入局,也不会遭人诟病。”
谢书台一下就明白了他说的是谁:“大哥是说……顾如期?”
这两天顾如期倒是常常往她这里跑,偶尔也会为她带来一两句外界的消息,但前世顾如期对她造成的阴影过大,她一时也没想到此人可用。
如今听谢执戟提起,她仍犹豫:“大哥为何会提起他?”
看穿她的勉强,谢执戟道:“来你这之前我去找了一趟父亲,恰巧顾如期就在旁边。先前父亲将他接到身边,我怀疑是想培养他做下一任监官,今日随口问了几句,便坐实了这个猜想。”
他没提去找谢远征做什么,也没说自己到时对方的态度,但谢书台还是听了出来:父亲也知道小弟的事情了。
她心中颓意更甚,愧疚的情绪折磨得她几乎要呼吸不过来:“然后呢?”
“然后,”谢执戟抬眼,定定望向谢书台的眼瞳,“我就听到了他唤那位李监官一声‘师父’。”
谢书台心头一跳。
她立马就明白了谢执戟的意思:“大哥是说……”
“我不知道你与他之间发生了什么,可照目前的情势来看,你若真想找人帮忙,顾如期显然比裴玉要更适合。”
谢执戟常年混迹军营之中,一经谈论起正事,目光便显得锐利十分,“我听说他也为谢若和的事奔波不少,但看你的模样,应该是不知道?”
谢书台确实不知道,这两天她做什么事都打不起精神来,连顾如期往她身边安排了个人说要照顾她的起居都疲于拒绝,更别说主动问起顾如期的行事了。
但她不问,他竟也没主动提起。
蓦然,谢书台想起顾如期送自己回来的那天。
他一贯少话,那日难得多说了几句安慰之语,谢书台没有回应,他的声音便也渐渐低了下来。
这阵沉默一直维持到他们回府,直到嘱咐完下人这两日多仔细照看她,临要离开时,顾如期突然偏头看她。
暮色斜光罩住他半张脸,剩下半张就隐没在阴影里,眸上纤细浓密的睫毛轻颤,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更添可怜。
顾如期声音低落:“阿姐,今日若和说是我陷害他时,你是不是真的希望这件事是我做的,哪怕只有一瞬间?”
未及宣诉的阴暗想法就这么血淋淋地铺在两人面前,他们明明离得不远,一者房内,一者房外,中间不过百步,却仿佛横有天堑。
谢书台没有回答,或者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如期却笑了一下:“我知道了,这两日阿姐要好好休息,别自己也累坏了。”
他的声音愈渐低了下来,彻底转过身去的时候,他嘴唇轻动,好像说了句什么,但风恰时扬起,谢书台便没听清,没听清,便不追究。
如今想来,他那日说的分明是“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