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想要找的人早她一步,谢扶疏还没跑出多远,就看到一袭素色劲衣心事重重地从北林的方向走出。
“阿姐!”
谢扶疏大喜,她上前把谢书台全身上下摸了个遍,忧心忡忡道,“你没事吧?”
谢书台奇怪地看她:“我能有什么事?”
谢扶疏道:“若和说你们跟卫瑶碰上了。”
谢书台一讶,她并不想讨论这个话题,沉默片刻才问:“你碰到若和了,他人呢?”
“往那边跑了。”谢扶疏给她指了个方向,仍旧紧张,“阿姐,那卫瑶没对你做什么吧?”
“没有。”谢书台不知想到什么,默了一默,“今日的事先不要跟别人说,没几天就六艺会了,我不想因为这个节外生枝。”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谢书台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人拒绝的坚持,
“好不容易那件事淡出众人视野,你这么一提,差点忘了的事谁都能记起来,反而不好。”
谢扶疏脸色难看:“但分明就是他们卫家有错在先,是他卫瑶做错了事说错了话,又不愿接受退亲事实设计阿姐,我们只是防他一手都有错吗?”
谢书台低下了头:“这立身世道,对女子本就更加苛责,你看这一年以来,卫瑶可有因此事受到什么影响?”
谢扶疏脸色发白:“没……”
他不仅没受到任何影响,还更添风流之名,但凡是个男人知道谢书台曾是他的未婚妻,都要夸上一句“好福气”。
反而是谢书台举步难行,若非看在城主府的面子上,背后的流言能将她的脊梁骨戳弯。
前世这个时候,她确实是在意过的。
哪怕她退婚是因为卫瑶先在青楼狎妓后出言诋毁,哪怕是卫瑶下药设计的她,哪怕她清白未失,也还是一次次自陷于外人的质疑之中。
清白论,诛心刃,世俗言,坍墙雨。
后来她开始怀疑自己不该退婚,怀疑卫瑶无错,怀疑自己为一时意气,辱没了城主府的名声。
——岸止城女子虽比关内女子更加自由,可以肆意骑马、练剑、抛头露面;但女子终究只是女子,再多的权力都是男人赋予的,心气再高,也越不过男人。
千年如此,无人可改。
于是谢书台没有置气的权利,于是谢书台终日惶惶,被世俗惯习压迫得差点去卫家认错。
是她两位兄长拉住了她。
他们告诉她,错不在你。
他们告诉她,谢家女子不必忍不愿忍的怒气。
他们告诉她,若世道不能允女子公平,是这世道的错,若她挣不过这世道,他们便替她去挣。
然后殉在了这条无人走过的康庄大道上。
而后她幡然醒悟,可惜为时已晚。
重来一世,对其他人来说,沸沸扬扬的城主府退婚事件发生在清晰可记的昨年,可对她来说,却隔了八年这么远。
八年,足够往事散成云烟,那些从前在意过的执拗过的比命还要紧的往事,早就变得无足轻重。
还有什么比亲朋尚在、岸止城尚安更重要的呢?
已经没有了。
何况卫瑶欠了她的,已经在前世用性命偿还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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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书台有意维护两家脸面,为了避免有心人大做文章,单方面把她跟卫瑶见面的事瞒下来。
但身为事件漩涡中心之一的卫瑶好像与她想法不同。
当日中午,在北林深处猎了不少东西的裴玉斐气势汹汹地扛着猎物走到她们帐外,神色不虞:“你见过卫瑶了?”
彼时谢书台刚刚洗浴过,发尾未干的青丝垂在身后,身上微微透出好闻的草木皂荚香味。
她十分劳累似的,修长的指节捏着眉心:“又是若和告诉你的?”
“用得着他告诉我?”
裴玉斐没好气地把猎物往地上一扔,“卫瑶逢人就在那夸夸其谈,只怕要不了多久,所有人都要知道你对他余情未了,为了能嫁出去无所不用其极了。”
谢书台微顿:“他是这么说的?”
“不然你指望那张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裴玉斐翻了个白眼,“你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
“我去帮你打他一顿如何?”裴玉斐松活了一下筋骨,“你想卸他胳膊还是腿,或者两个一起也行,我都没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