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日陆离(7)(1 / 2)

车厢内的呜咽声微不可闻,谢书台双肩轻耸,她不愿让裴玉斐发现自己的狼狈之态,两只手掌用力按着垂下的眼角,任咸湿的液体浸透两袖。

外头人声细喧,各类摊贩的叫卖隐隐约约,更衬得马车内中寂然,一屏一息都被无限放大。

“你知道我娘是怎么死的吗?”

一道声音突兀在耳边响起,谢书台手忙脚乱地用力擦了一遍眼角,再抬头时,除了眼睛红些,几乎看不出与平时的区别。

她见裴玉斐垂着头,双眼无神地盯着落在膝上的腰佩,神态不惊,仿佛刚才那句话不是他所说一样。

虽不知他问这句话的用意是什么,为了不让裴玉斐看出自己的难堪,谢书台还是没问。

她轻咳两声,若非仔细辨别,根本听不出话中泪意:“你之前不是说过,为了保护你,她死在刺客手中?”

许是压抑得久了,她的声音有些喑哑。

裴玉斐点头,顿过之后又问:“那你知道那些刺客是谁派来的吗?”

谢书台摇头。

重生之前她跟裴玉斐交情不深,只知道他母亲早逝,父亲续娶,继母外热内冷;知道他在文信侯府的日子不算好过,但再深入,她就不知道了。

“是我父亲。”裴玉斐抬起头冲她露出一个看不出含义的笑,“很可笑是不是,为了娶他心爱的女人,不惜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手。”

谢书台一滞,她飞快抬头去看裴玉斐,既怀疑对方是在开玩笑,又觉得或许是自己听错了——可对方神态严肃,直接否决了她心中的两个猜想。

“我……”她愣了一下,才终于想起来问,“你突然与我说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往事有些难受,想找人说说话。”裴玉斐唇角勉强地扯了一下,看上去可怜极了,“你能安慰我一下吗?”

谢书台就保持着那个将说不说的动作许久,缓了半天才确定自己听到的。

她?安慰裴玉斐?

明明怎么看都是她更需要安慰才对吧?!

但莫名的,随着裴玉斐这么一打岔,她心头的悲意确实淡了不少。

谢书台向来怜惜弱者,否则当初也不会那样照顾顾如期。如今见裴玉斐眼角生红,便不由得也开始照顾起他的情绪来:“我……如何安慰?”

“随便说点什么就行。”裴玉斐头靠在轿子里,“只要是你说的,我都爱听。”

谢书台:……

可怜归可怜,裴玉斐折磨人的本事也是真的。

虽这么想着,谢书台还真从记忆里找出了一桩可说的旧事。

“谢若和你认识吧?”她先是说了句废话,而后情绪平定下来,无神的眼越过被风吹起的轿帘,最终落于虚空,

“你别看他现在这么爱喝酒,像是要醉死在酒里一样,其实他头回喝酒时差点被辣死,还曾扬言再也不碰这东西。”

往事总是比今时困顿要逍遥自在,想起谢若和第一次碰酒时皱成一团的小脸,谢书台无意识笑出了声。

裴玉斐便问:“那他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是后来……”谢书台笑意淡去,“稍微大点的时候,有年过年,好不容易吃了顿团圆饭,但父亲喝多了,宴上出了点小插曲,闹得所有人都不愉快。”

“若何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世故,又觉得全世界都该围着自己转。当夜他摸黑跟着父亲回了房,本是想勒令他再也不准喝酒,但却听到了父亲喊娘的名字。”

“我娘是生若和的时候难产死的,所以大家从不在他面前提起她。”

“若和平常看上去大大咧咧的,其实在血缘亲脉上敏感得很。别人看他一生顺遂,却不知道他极度缺爱,他很怕我们会不爱他,所以那天撞见了父亲的醉话以后,就再也没提过这个事情。”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娘亲生前是个酒女,她在时最喜欢为父亲酿酒,所以自她去后,父亲很少再喝酒,但每每喝时都一定会酩酊大醉。”

“……”

裴玉斐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谢书台这是跟他比惨来了?

不是……他自己也就算了,怎么堂堂岸止城的少城主安慰起人来,也只有这么一个手段?

为了避免目的走偏,裴玉斐干笑两声,硬生生把话题扯向正轨:“说起来,近来倒是没怎么见他饮酒了。”

谢书台想起什么,低头道:“是,他近来跟顾如期关系不错。”

裴玉斐若有所思:“顾如期人虽然混账了些,却是真有手段,我还从没见谢若和这么听谁的话过,不过好在是引他入了正途,也算是帮了你一个大忙。”

谢书台瞥了他一眼:“你虽与顾如期很不对付,但是好像十分放心他?”

对此,裴玉斐倒是不见丝毫遮掩,坦然道:“我虽对他的行径感到不耻,却从不怀疑他对你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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