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江都王家的,官人是外地人,不晓得?”
吴虞一步踏住,抬手让身边人继续走,蹲下问:“你们江都几个王宅?”
“姓王的可多嘞,但出过大学士的只那一个,自然便是城内最大的王宅。前些年王学士正在洛阳做官时,谁抵得上王家的气派风光,可后来王学士不知怎么便突然辞官回了家,前几年又没了,王家便一日不如一日喽。
他这孙女十八小娘子,本该是好命,投生这样的人家,祖父是高官,爹爹是才子,阿娘也是出了名的好模样好性子人。谁道她才将将记事时,祖父便突然没了官做,父亲得急症死了,母亲直接去道观出家。那些叔伯兄长,一个比一个能败家,又都没什么心,哪里会照看她,本来还以为那表哥姑母好歹疼一疼她,不想竟然这样,都不等她死便把婚退了。她一伤心,岂不死得更快呦。”
吴虞起来踱了两步,又回来道:“你们是哪里听说的,可做不做准?”
这老汉一撇嘴:“这不能有错,我婆娘便是往王家送瓜果的,亲眼所见。别说那表哥虽退了婚,倒也不是全然没良心,今日还去了那小娘子的院里看她,只是那小娘子已病得起不来了,他没进得去,揩着眼泪走的。”
“哎,这小官人怎么听别人家的事还听急了!”
……
回了营地,吴虞下马便将缰绳交给了侍卫,抬手唤了罗寒和宋平进主帐。
他一边解开护臂的绳子,道:“罗寒,你去王家说我要同他们议事,若有心赎回他们家的十三郎和财物,只看这一回。”
宋平不解:“东西和人都在手里,你怎么还沉不住气了?”
“我有旁的计较。”他又脱了轻甲换上件长袍,与罗寒道,“不过不能只说这个,你和他们多嘀咕几句,向他们透露出,这新来的范知州,是咱们曹都统的熟识。”
罗寒也看向吴虞,吴虞又道:“宋平,你去范知州那,请他应了王家的请宴。”
……
傍晚院子里,十八娘用发带挽着袖子练字,旁边的大嫂嫂道:“咱们这位谭知州到任不久,一直未有机会拜访,半月后是他妻节夫人的生辰,夫人是礼佛的,一来便大修虚空藏菩萨寺,过些日子便可受香火了。你伯父说只送些寻常之礼倒显不出心意,想送一座《大集经》石屏,送到寺中为贺。”
《大集经》第一卷可是有六千字。
且虽说家里人也知道她不是真病,可到底刚遭难回来不久。制石屏得又要刻字,便需用朱砂写,此称为丹书,这可不比安安稳稳坐在桌前往纸绢上写那般自在。
大嫂也知这事不易,自己来传话也有些不自得,便又软下声儿道:“你伯父也是说,能写得才写,写不得便罢。”
她想了想,问:“嫂嫂,可以前伯父都训我说女子不能张扬好显,也不让我随意把字拿出去给人看。怎么这回会让我来写。”
大嫂听见却小声些与她道:“这么大一块白玉石寻来不易,前几日才运到,制屏时日便不充裕了,除了写还得请待诏来刻,怎么也要留出五天,再留三天防出现意外来补救,如此便得五六日之内写完。
你伯父自己年纪大了,有些禁不住,家中年轻的一辈里,也只有十八娘的字敢拿到贵人面前去。”
听起来每日千字不多,可这又不是平日习作,需得极费精神,且中间也没有休息,怪不得伯父没亲自写反而让她来写。
且不谦虚说,她的字至少是在伯父之上两成的。
虽这差事辛苦又没什么好处,可捐到寺里说不准能放个几百年,便像她去寺里见到那些百年前的石刻塑像。
她便点头:“好,嫂嫂放心,此事便交与我吧。”
“乖,明日便让人将石屏送到你院中来。”大嫂交了差也松闲些,正笑着与她身边的阿曾快步进来:“娘子,大郎君从外头回来,正寻你说话。”
“什么要紧事值得你这样急?”大嫂回头道。
阿曾过来低声回:“是大老爷要宴客,听说正是才到任的知州。”
大嫂十分讶异:“之前几番请都请不动,上门拜访也不应。怎么今日这番匆忙来了?”
“我也只是听了只言片语,细情不晓。”
不过大嫂也只是一问,自知既有事也不是三两句能说清,便起身离开,可走到院门又猛然回头,笑道:“十八娘,湖里的灯还得劳烦你点,回头嫂嫂一并好好酬谢你。”
“晓得,”她有些无奈点点头,“嫂嫂快去罢。”
那湖里的灯说起来也有些来头。
他们王家这一支的祖上原也是因战乱自太原搬到江都的,虽不是主族也家资丰厚,几乎买下半个江都城。只是乱世动荡,家族起落,资财也流失大半,到了祖父这一代时虽比不得当初,在江都仍是首屈一指。祖父又上进,以弱冠年纪高中,又将门楣脱落的金漆重新涂饰回来。
而前几代虽变卖过家产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