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一切如常,可这条路对她来说,却是没有回头了。
她正出神,母亲却突然开口:“你可知道崔家让你去,可不只是探望崔太公。”
“是…”
“母亲,我知道。”她答得有些心虚,怕母亲也会骂她爱慕虚荣。
可没想到母亲只是道:“崔家是百年世家,并非那些穷酸腐儒,并不会在意你有未成过亲。”
她一时有些愣了,又点点头,母亲却一反常态,竟又问她:“你为何想去崔家,说实话不要遮掩。”
“因…崔家门第高,崔鹤也身份尊贵,我去了崔家…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纵然我肯自己辛苦…一辈子也未必有什么出息。”
可直到她自己说出口,才惊觉这里头竟然没有一条是爱慕崔鹤。可崔鹤和以前相比是没有变的,性情没有变,也没有变。
是她……变心了。
恍然间,眼泪却先嗒一下掉在了手背上。
她赶忙抬手抹去,母亲却道:“好了,我到了,该下车了。”
车戛然而停,母亲利落离去,那边又上了回她修行之处的车。一时耽搁车便比旁的落后一些,靠近了随行侍女的车,却听她们议论道:
“昨日来那小将军是车里这十八娘的郎君?”
她不禁手微微一抖,他,他何时去了周长寿的宅院,他们找吴虞做什么?
侍女道:“只远远瞧着都不像好相与的人呢,这种事叫他,他怎么肯来的。”
另一人道:“自然是怕他不肯放手相纠缠嘛。听说是崔家夫人请是方才下车那位十八娘母亲叫他来的。”
“可来了又如何,直接压着他和离?”
这位道:“都说瞧着便不好相与了,怎会那样容易对付。是周县主的丈夫十郎见的这小将军,他一听十郎说要带走十八娘的话便直接拔刀抵住十郎脖子了,然十郎竟全没慌,只说:你是如何与十八娘成亲,我们已向江都王郎君问得清清楚楚。虽并非你用强,可你知道十八娘为何尽不计较,便肯与你成亲?”
“小女娃一时贪新鲜好玩罢了,家里又没有尽心的长辈管她,她知道什么成亲不成亲。况我们世家女子与你是云泥之别,便是死,也不该是你能占的。”
“十郎君又与他说:或许你听此话,以为十八娘是把你当做玩伴?”
“不,她只是把你当做玩物。”
“可那小将军竟笑了,浑不在意道:玩物便玩物,她乐意玩我乐意陪,与你一外人何干?”
“那十郎君正无言以对时,见隔一帘的正厅内,那位十八娘进来了,脱口便唤了崔小郎君‘云客’。那小将军一句话没再说,便走了,上马前却答应了会放十八娘子走绝不纠缠。”
原来他都知道了。可那又如何,是,她承认,她或许变心了,她对吴虞…或许不只是…
可那又如何,便只为再没有裕娘之流敢欺负她,只为再没有单夫人未见便折辱她,只为崔家的门第富贵尊荣,她也没办法拒绝这攀高枝的机会。
反正崔鹤以后也会三妻四妾,吴虞也用不了多久就会去把那些故事再给别人讲一遍,她并没有对不起谁。
抬手在腮边蹭了蹭,她袖中装着寿饼的小匣子却掉在了脚边,可一低头间眼泪便颗颗掉了下来,浸湿了地上的织毯。
要去做贵妇了,还有什么可伤心的。
她低头去捡匣子,却又打翻了随身带的锦袋,里头的巾帕香饼等都滚了出来,还有她素爱携带的几支笔。
一时她却看着这些笔有些出神了……
是,如今她没有家世没有根基没有人脉,崔家还愿意要她完全是因为崔太公爱屋及乌的怜惜,可对她自己来说呢?
真的只有她向与母亲诉说的那些好处?
这些快意都是一时一刻的,成亲过日子更多的时候,她要做崔家的妇。做世家的妇与做世家的女可是全然不同的。
虽不必事事亲自动手,可一样要侍奉公婆长辈,交往亲友妯娌,待客管家,相夫教子。
以后也再没有人叫她王知,没有人唤她明微,所有人都只叫她崔夫人,就和无数失去了本来姓名崔夫人一样。
而且她可能只会是崔鹤的大夫人,他还会有侍,会有妾,甚至可能为了联姻再找一个和她平起平坐的平夫人。
就算她撒娇哭闹求了崔鹤本人应允她只宠爱她一个,可崔家那样的大家族,崔鹤根本做不了自己的主。
可崔太公只是对她有愧有怜,最多也就是让她进崔家的门,不会任她提更多“无理”的要求。
她以后也没有机会给小贩写招幡,没有机会给人家书墓碑,她写得再好,也至多得崔鹤一个人的一句夸奖。
或许祖父自己也没有想过,他殚精竭虑教她,岂是为了让她得丈夫一人的夸奖,或者再教给孩子,孩子以后的给她祭文中,说我母亲是个书家,但她贤惠内敛不事张扬,从不给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