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娘子,我家韩郎君派奴来与娘子说,韩家商队后日启程往南边去,介时会派人来送娘子回江都,这是韩郎君答应吴防御的。”
说完这侍女便行礼告辞,十八娘披衣站在书院山门看着她下山,倒也没有担心什么,究竟如今韩家送货更急,他们上回也见了吴虞的态度,应不会再动手节外生枝。
不过后日便走到底有些仓促,山下还有韩家人看着,她便没有亲去外祖母家只遣了人去辞行,自己转身回了屋内收拾随身之物。
可不想正拾掇时,胡娘子来了。
十八娘本以为大舅舅是为了不趟浑水又想显示慈爱,才派胡娘子来看她,却不想胡娘子带了大包小包吃的用的来,甚至带了一篮子鲜鱼虾菜肉,一进院子便小声与她道:“怕有了上回中毒的事,十八娘便不敢去外头吃了,你这里的找的烧饭妇人也未见得手艺好,我便买了些菜来。”
十八娘自然不好意思让胡氏动手,她既然是大舅舅身边的人,便也是长她一辈,胡氏却全不是寒暄,只真便在灶房洗菜切肉,还嘀咕道:“本来以为十八娘子来要好好住些日子的,不想替你舅舅忙活了这么长一阵子,却不容歇息便要走了。妾也不会旁的,只是烧菜的手艺还算好。家里官人和大娘子都忙,怕接你回去也照顾不周全,便遣妾来瞧瞧,有什么缺的少的,家里也都能置办。”
看着胡氏,十八娘倒一时想起陈嬢嬢来,虽说她们性子全不像,但这语气听着便很亲切,一点儿都不像客套。
可其实她和胡氏也没见过几回,大抵是胡氏性子便是如此?
人家好意已至如此,十八娘自然也不好不吃,便请胡娘子和谯儿一起吃了晚饭,虽只是几碟家常菜,却真是味道极好,尤其一道豆腐丝羹做的既嫩且整,十八娘便不禁问:“胡娘子也是江都人?这可比有些店里的厨工做的还好。”
胡氏却只笑:“你娘也极爱吃这个…”
说着她又赶忙道:“十八娘喜欢便好,我也是同人家厨娘学的,只是照着家里人的口味改改,不比外头那清汤素水美观,味道却浓一些。”
胡娘子和她娘年纪相差不多,来得早见过她娘吧,不过听胡娘子又提起她娘,她便不再多说了,
便唤了谯儿与胡娘子一道吃了这餐晚饭。秋日太阳落得早了,她也感念胡娘子辛苦来一趟,便出去送了胡娘子一程,可回来几步间,天便已近全黑了。
推开门进屋,屋里只有窗外倒映的寥寥疏影,她脱了软底鞋过去坐在榻上,隔着窗纸抚了抚照进来的月光。
本以为能在这里过了除夕,然后再她走她的阳关道,他赴他的奈何桥,各得其所,没什么好伤心,可没想到连这也…没了。
或许以后她还可以回来瞧瞧,可那个在窗边念书给她听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才抬起手偷偷用袖子按住眼睛,却突然听见外头哗啦一声,莫不又是上回来的小山猪?
她吓得赶忙抱起榻上的白兔瓷枕壮胆,悄悄缓缓推开窗扇,却见一双本冷如寒星眼睛正含着微微笑意看着她。
“……吴虞?”
怕吴虞笑话她,她赶忙抬手去抹,吴虞却一下收了那几分玩笑的笑意,什么也没说也没调侃她,只俯下身捏住她的脸,轻轻擦掉眼泪。
可吴虞这才注意到她手里抱着的瓷枕,便又突然嗤了声,“原来是吓哭的,以为是什么,是你听的那些鬼?”
她点点头,吴虞便没好气顺势在她脸上捏了一把,正要低头咬下来,却突然听见门外一声:“十八娘!”
她吓得猛一躲,反手便啪一下关上了窗,这才想起来吴虞也不算见不得人,赶忙又打开,却见吴虞气得瞪她,门外牟先生又道:“十八娘,乡民听说你要走了,特意来瞧瞧你来看你。”
乡民?十八娘赶忙应,“好,牟先生,我这便来。”
这是她自己的事,他什么都要跟着她肯定不乐意的,更何况有牟先生和其他人在,这么多人不会有什么危险,十八娘更不是冒失乱走的人,吴虞便只嘱咐:“早些回来。”
她应了换好衣裳出门,却见屋里几个娘子和汉子,提着篮子里头装着自家的瓜果,甚至还有几只鸡鹅和半扇咸猪排骨。
他们一见十八娘进来便问:“听说小娘子要走了?”
十八娘点点头,他们赶忙将手里东西递上来,道:“都是自家种才摘下的,不贵重,给十八娘尝个鲜。可是不知……十八娘走了,若明年县尉也走了,这果子还收不收?”
有人也跟着道:“不瞒十八娘,若是只等着小贩来收,怕是又胡乱压价,卖不上钱。”
十八娘道:“诸位也不必怕,便明年庄县尉调走,新来的县尉有他的前车之鉴,肯定不会再不管栖霞的百姓,只去为别人做嫁衣。果子这事你们也不必担心,今年可不仅是诸位赚了钱,我也亏得你们得了好处,又岂有轻易放下之理?四巧娘子和她丈夫也本就是生意人,赚钱的买卖自然也还是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