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肚子躺在沙发上，与妈妈打电话。
“妈，没事，就是想跟你说说话。”
“我正在家里给你大哥快出生的孩子准备尿布呢。把不穿的衣服剪一剪，比那些尿不湿好用，又卫生，又不捂孩子屁屁。”
“妈，你累吗，这一辈子过的？”
“累啊，活人哪有不累的。女人啊，只有嫁人前最自由自在，结婚以后啊，做人家的妻子、儿媳、母亲、婆婆，个个都是责任。像一根根线，把你牢牢捆住。人生不就是这样嘛。”
“……”何栖翻了个身，听着母亲平静的呼吸声，想象着沙发靠背是母亲的背。
“没嫁人以前，你妈我也特别任性，在你姥你姥爷跟前。在父母跟前就永远是小孩子。结婚以后，去了别人家生活，尤其在公婆跟前生活，才能明白在自己父母跟前有多好。世上最无条件爱你的人，只有父母的，他们是你的后盾、退路、支持。公婆和父母本来就不一样，父母生养你长大，公婆是另一半的爹娘。现在做人家的婆婆，你妈一想到自己当年做人家儿媳的样子，就不忍心难为你嫂子，是真的当你嫂子是自个儿闺女心疼的。都是孩子，因为相亲相爱才成为一家人。这种缘分几辈子修不来的，谁难为谁，没任何意义。”
何栖本来有一些话，咽了回去。
“妈，你现在快乐吗？”
“当然快乐了。一个人心里有牵挂的人爱的人，就会快乐。你会希望你牵挂的人爱的人过得顺心如意、平平安安。就比如你哥，他小日子过得和睦、工作顺利、不愁吃喝；比如你，有个家有人疼，工作不累，没病没灾；比如你爸，健康长寿、没病没灾。这样，我心里就很快乐，做什么事都有劲。”
“妈，你忘了自己。”
“嗯？”
“自己也要健康长寿、没病没灾、快快乐乐，我们才能过得快乐。”
“哎呀，是呀。咱们家就圆圆满满、齐齐整整的。”
“妈，如果我嫁不出去怎么办？”
“想象中的理想的另一半是不存在的。因为没有十全十美、百分百的另一半。过日子是很实在的，没那么理想。两口子是嘴巴和牙齿，打打闹闹，一辈子也就这样过完了。人这一辈子短啊，我还记得做姑娘的时候、嫁人的时候、生你的时候，当时，你爸说，你这么瘦这么黑这么小一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你看，一眨眼的功夫。日子，经不起磋磨的。找到一个可靠的、真心对你好的人，也确实不容易。”
“妈，我快四十了，怕是找不到那样一个人了。”
“没事，实在不行回家来，我跟你爸就是你的退路。你爸还盼着跟你玩赶骆驼呢。他自己一个人玩的时候老嘀咕你。”
赶骆驼是一种扑克牌，一人出一张往下排，出现与前面某张相同的，两张中间的牌就都收到自己这边。最后谁手里的牌先没，谁就输了。
“我经常看那法制节目，女人嫁给那种不可靠的、心怀鬼胎的恶毒男人，得到的不是下毒，就是背后捅刀子、推下山崖，被什么化学药最后化掉，尸骨无存。被分尸蒸成包子，死不见尸。这世上有的婚姻要人命的。可靠和真心对你好，人品正，心正，很重要的。”
“妈，我现在越来越不敢对一个男人好，我没有那种信心和勇气。我害怕，感觉自己已经不太可能找到一个可靠的、真心对我好的、可以结婚的对象了。我到这个年龄还没结婚，人家第一想到的，一定是我这人有什么毛病吧。男人找多小的老婆都找得到，女人就不一样，不管我们这个年纪还是更大更小的年纪的男人，都更愿意找年纪更小的女人结婚。我对婚姻已经失去期待了。”
电话那边传来吵闹声。
“回头咱娘俩再聊，你哥他们一家人回来了，我去看看。”
“注意身体妈，我爸也是。”
何栖妈妈突然压低声音，“身上钱够不够用啊？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啊。”
“够的妈”
“好了，挂了。”
不一会儿，何栖收到妈妈转来的钱，四千块，妈妈的由头是天热了，自己买点西瓜吃。
何栖打开零钱看了看余额，看了看房东的头像，还是把钱立即退还给妈妈。
要紧牙关，仔细按要求去改之前的稿子。说是改，完全是重画。
妈妈又把钱转过来，这次由头为：把个人养老保险金交一交，是该计划着这事了。何栖现在供职的公司是不缴纳这些的。
何栖毫不犹豫又给妈妈退了回去。
“妈，我真的够用，放心吧，你留着。”
与妈妈结束聊天之后，何栖打开冻卵群围观了一会儿。
“女人有经济独立的能力很重要。感情是一方面，经济独立是一方面。钱也是最考验男女关系的。愿意给你花钱和一毛不拔的男人，后者一定不可以嫁。把着自己钱和把经济大权交给老婆，一定要选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