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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唐晓翼又如方才那样,帮迟雪简单处理包扎了身上的别处较大伤口。

中途他发觉最初采来的药草不太够,便又离开去多采了一些,回来时手上除去药草,还多了一把苜蓿。

苜蓿俗称三叶草,是一种路边极为常见的杂草,既可做菜,亦可生吃。

迟雪自己没吃过,却也知道用清水将它洗涤过后,可以直接放入口中咀嚼。

苜蓿的味道清新而又浅淡,带着不容忽视的涩味,却恰好中和了野果的甜蜜。迟雪吃了几株苜蓿便不再吃,转而低头去看唐晓翼。

他让她把腿架在石头上。为了方便爬山,迟雪今天穿了一条版型宽松的休闲裤,所以腿上并没有太多开放性的伤口,多的是与外物发生撞击后产生的淤青。赤脚医生唐晓翼确实拿淤青没办法,所以他只是检查了她的双腿,确认只有淤青而无伤口后,便放下了她的裤腿。

迟雪将双腿挪开,捧着那片芭蕉叶,把余下的野果与苜蓿献到唐晓翼面前:“您辛苦了,请吃。”

他也没客气,拈起果子吃了起来。一时间无人说话,迟雪竖着耳朵去听丛林中鸟儿的叫声。

她想到,她与唐晓翼或许这局能算作扯平了人情。她为保护他而以身作肉垫,而他也替她处理伤口,有来有往之间,把人情债一笔勾销。其实迟雪也有些困惑,为什么在那一刻,她的第一反应会是“带上唐晓翼”、会是“保护唐晓翼”。

如果说,在茶楼的那次她保护他,是因为当时她认为他是这个小说世界的“男主角”,倘若他出了意外,作为“女配角”的迟雪也难以自保,所以她才出手;那么这一次,在她已经明了这个世界业已乱套、不再区分“主角”与“配角”以后——

那她为什么还要保护他?

迟雪迷茫地止住了思绪。

她向来不是习惯钻牛角尖的人,更喜欢水到渠成的一切,就连她穿越到这个世界以前、作出跳楼自杀的决定,那也是她经过极为自然的推导之后得出的结论。

——她现在也需要不断地进行回忆、复盘,否则便有失去那些记忆的风险。

从她穿越的第一天开始,迟雪便已察觉到了这个问题。

当她试图想起穿越前的那段人生时,大脑深处便会流窜出一阵极为剧烈的疼痛,百般阻挠她、不准她回溯自己的过往。

但那恰恰亦是迟雪割舍不下的过去。

尽管她作为“迟雪”的一生短暂而又满布荆棘,但她并不因此而想要放弃它。

相反的是,她需要不断地想起它,借以反复告诫自己:珍惜现在所拥有的时光。

而且在这段生命中,总有一些令她充满希望与温暖的时刻。

父亲还在世时,她们一家三口住在小小的屋子里,其乐融融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尚未长大的迟雪会认认真真地写日记,将这一天所做的事一一如数家珍,用不同颜色的水彩笔描画心情与天气;母亲从花鸟市场淘来吊兰与小乌龟,日光充足的天气里,吊兰会被推到阳台上晒太阳,小乌龟则隔着一层玻璃在浴缸里慢吞吞地爬……一个一个闪着金色光芒的记忆片段,穿插在迟雪的脑海当中,既让她喜悦快乐,也让她愈发痛苦。

所谓的悲剧,往往不持有从一而终的悲。

大多数时候,它有着一个堪称幸福美满的开始与过程,然后在抵达某一个节点时急转直下,一路跌落至谷底之谷底。

于迟雪而言,这一节点便是父亲因公殉职。

……“迟雪。”

唐晓翼的呼唤,倏忽间将迟雪拉扯回到她正在历经的当下。

她定了定神:“……抱歉,刚刚在想别的事……你说什么了?”

唐晓翼坐在她面前,眼神狐疑地在她脸上回寰了一圈。

迟雪自知理亏,摆出一副立正挨打的样子,反倒让唐晓翼决定……放她一马。索性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他方才只是在对她说:“我问你有没有收好那条写了愿望的绸带,是因为它之后还要派上用场。”

唐晓翼又把这句话说了一遍。

迟雪听完,从口袋里捞出了那条朱红绸带,证明自己确实没有弄丢它、而是好好地收了起来:“喏,唐先生您看,它就在这里。”

她问道:“您要用它做什么?是要绑在树枝上做标记、避免我们迷路吗?”迟雪从户外活动相关的纪录片中看过类似的技巧。

“……”唐晓翼神情诡异地看着她,“迟雪,我很珍惜它。”

他接着说下去:“所以,我绝对不会做出任何毁坏它的事情。”

迟雪这下有点摸不着头脑了:“那您是打算?”

他伸手过来,将绸带重新塞回了迟雪口袋里,特意往深处掖了掖,动作间流露出“不想丢失它”的意愿。

唐晓翼说:“收好它,等我们回家以后,挂在庭院里最大的那棵树上,权当我们依此许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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