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1 / 2)

此时正值四月初,微风和煦,气候宜人。

谢如晦掀帘入内时,闻知衍闻到空气中的草木清香。

桌案上的宣纸被风吹折起一个角,谢如晦缓步上前,用手将纸抚平,又细细看过纸上字迹,温声道:"殿下学得不错,只是手上力度仍显不足,起承转合处显得生硬。"

闻知衍看着他,一时也不知如何答话,只能顺着他点头。

谢如晦转头看她,"殿下可否随我四处逛逛?"

院门外,青竹高耸,闻知衍跟在谢如晦身后,沿着小路走了一会,又横穿入竹林,竹林间竟有一片空地,一张石桌几方石凳隐在此处。

石桌上放着一盏茶壶,壶嘴处氤氲着热气。

二人落了座,谢如晦斟一杯茶,闻知衍接过捧在手心,温度正好。

"从塞外到青州,小半年时间,殿下没什么想问的吗。"

问什么呢。闻知衍一时恍然。

她在满雪村长大,日子虽不宽裕却充实。阿娘年纪大了,干不了重活,走上一段路就要佝偻着身子喘上一阵,等她终于长大,能接过家里的活计了,却回不去家了。

她是个弃婴,是不吉利、会影响国运的人。

这样的人,丢了十几年,怎么还会要回去呢。

被人押着坐上那辆马车时,闻知衍满心都是离家的恐慌,她甚至还来不及去问,就已经踏上了这辆不可逆的命运车轮。

等她终于有时间问了,却有个人告诉她,命不由人,你没得选。

所以不必再问。

一颗出生起就任人摆弄的棋子,如何发问都改变不了故事的走向。她只需要在一切到来之前,做好他们需要她做的事。

而且,她有预感,她或许又将启程。

有风拂过,卷起几片竹叶,一片悠悠扬扬,荡进谢如晦的茶水之中。

谢如晦垂眸看了半晌,良久问道:"殿下,你见过战场吗。"

举目不见光,低首白骨累。

谢如晦十九岁接过父兄的担子,但他上战场远在更早之前,十六岁那年。

大鄢自开国起北境便一直纷争不断。雁北多游牧民族,人数虽多,但部落间草场纷争、水源纷争自古不断,是以内乱频发。

几个部落中,以河洛实力最为强劲,几次大的争斗过后,河洛占据了大部分草原,也积累了一定的斗争经验,这时,它将目光看向了雁北以南的中原。

在河洛族看来,雁北以南,越过禄勒雪山,气候宜人,资源丰厚,最适宜居住。若能将部落推进禄勒以南,最好不过。

只可惜,河洛面临的,是世代驻守青州的谢家。近百年的北境之争,就此揭开序幕。

世人关于战场的认识,大多来源书上。但书上所说,又太过轻巧。

谢如晦记得第一次踏上战场的情形。

枯黄的草原消失在铁蹄人海里,刀戟兵戈捅破血肉的咕涌声不绝于耳,乌压压的士兵和马匹盖过了天光,将士们脸上的表情或狰狞或麻木,浸满了鲜血的铠甲下有时连敌我都分不清,一刀下去鲜血喷涌出来,头颅在地上滚出很远,又被很多人踩过踏过,连五官都看不出了。

最初,他也会睡不着。深夜的营帐很安静,即便浑身上下酸痛无比,整具身体都亟需休憩,一闭上眼,还是能听到厮杀轰鸣。

慢慢的,就不会了。或许是麻木,但在战场上,麻木并不是一件坏事。

三年前,雁北生事,他兄长死于禄勒,他受命接任北境总将一职。拿到兵符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血洗了整个东胡。

谁都知道雁北事变背后主谋是河洛,但双方在雁北交手多年,双方战力和策略都了如指掌,在朝廷并未明文下旨,粮草兵马都不足以支撑正面开战的情况下,谢如晦便只能做一只笼中困兽。

但东胡不同。

东胡的实力远不如河洛,事发后雁北边境屡次给河洛施加压力,河洛根本无暇顾及东胡。

在一个傍晚,雁北巡将以战马消失为由,想入东胡境内查探,双方先是言语产生激烈冲突,交流中东胡一个士兵手中弓箭脱弦而出,战争由此而发。

那个晚上,谢如晦率北境军长驱直入,所到之处不降者不留活口。东胡就此灭族。

这件事后,河洛深知触了谢家逆鳞,一改面目,再未挑起过大规模的正面冲突,虽然小打小闹常在,但百年的北境之争情势终究是缓和下来。

大概一年前,有风声传出,河洛有求和意愿,愿意以雁北为界,对大鄢俯首称臣。

而这件事,在立春后被彻底坐实。

河洛使臣前往长安,上贡了他们最好的马匹和羊毛,允诺从此以后,三年一贡,永不进犯。而大鄢以示友好,同意了河洛唯一的一个条件。

六年前河洛克汗的可敦病逝,可汗此后再未有过正妻,如今但求大鄢陛下,许一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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