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皇宫开始戒严。
一开始宫里四处搜查的只有禁军,仅过了一日,巡防营的人也加入了进来。他们不分日夜,严查了这座宫城的每个角落,即便是后妃公主的宫殿也不例外。
搜寻的人数在不断增多,巡逻的侍卫也更勤更密。
但似乎一无所获。
赵潜捂着头从明芜殿里出来,满脸菜色。
他头上的伤是那日弄丢了谢如晦,在大殿上砰砰请罪弄的,头上不留点血,他这个脑袋也保不住。
今天又触了四公主霉头,搜查的时候赶上这位的午休,二话不说砸过来一个茶盏,好巧不巧砸的也是头,这下裹着的白布又开始渗血。
赵潜赔着笑,半句话不敢多说,只能转身出了殿。
已经是第三天了,半点踪迹也无。
这皇宫再大,一草一木搜过去竟找不到任何线索,赵潜一颗心都要急烂了。
好在事发后整座皇宫已经戒严,任何人不得出入,再怎么样谢如晦也都还在这里面。
这样一想,赵潜略松了一口气。
不只是皇宫,整个长安都封锁起来,不许进出。
谢如晦在手上,不管青州如何猖狂,到头来还是要放下兵器在桌子上谈的。但谢如晦逃了,场面就完全不同。长安没了筹码,只有迎战。一旦打起来,即便赵鸣声的大军已经列阵在前,但谁胜谁负就不是闻懿能掌控的了。
所以闻懿要不惜代价,即便还没找到人,但绝不能有半点风声泄漏。
只要青州不知道具体形势,他们绝不敢轻举妄动。
外头再怎么不太平,长安城里头却总有些人自认为高枕无忧。
他们过惯了风花雪月,没有凡人的忧患意识,自认为这座城固若金汤。
直到封城时,才后知后觉嗅到了不安的气息。
在一个封闭的罐子里,任何负面的情绪得不到宣泄,只会相互传染,重重堆叠,愈演愈烈。
恐惧,怒火,胆怯,逃避,皆是如此。
不安的人胆战心惊,怯懦的人躲进宅院。
而愤怒的人,不管他们因何愤怒,或许是不平于清白之人蒙冤,或许是朝廷的阳奉阴违,或许是君主耳目不清任人不贤,他们高举着《东阳告天下书》,聚在了一起。
这群人或痴或颠,或悲或怨,迫不及待要将心中的怨气发散在这个诺大的瓮里。
很快,他们找到了方法。
第一把火始自长安的最西边,那里坐落着一座规模宏大的道观,无数达官显贵曾在这里焚香祈愿,这里日夜不息的丹炉熏得人头脑发昏,晕晕欲睡。
第二把火在与它隔街相对的回元观,这里曾是国师行九重的旧居,他的信徒恨不能将这里的门槛踏平。
第三把火……
第四把火……
浓烟从城里各个角落燃起,燃尽了那些价值连城的药物,烧塌了因为日夜不息通身漆黑的丹炉,横梁倒塌,飞灰遍地,人潮逃窜间,隐约有阵阵叫好。
这样的行为触怒了闻懿。
他喝令城中士兵严防死守,将这些刁民抓紧大牢。
但这似乎让越来越多的人感到不满。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这场荒唐的闹剧,他们似乎不在乎后果,只想看看这些道观一座座坍塌时的样子。
闻懿无暇再纵容他们。
这一日,再一次纵火后,长安的城门开了。
城门外,身着铠甲的赵鸣声带着他的两队西南军入了城。封城后,他们一直驻守在京郊。
赵鸣声不想追究是谁牵起的这场纵火,他只是在这群人中随意带走一个,这是个中年男人,被抓时毫不掩饰眼里的快意,甚至还回头朝着道观方向啐了一口。
很快,这群人又见到了这个中年人。
城门之上,他被双手悬吊,高高挂起,身上有明显的伤。原先还喘着气,仅过了一个晚上,人就死了。
赵鸣声站在城门上,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一圈,高声吩咐士兵把人扔去了乱葬岗。
一切不安又平静下来。
但终究也没有平静太久,雁北铁骑日夜行军,在一个深夜抵达了长安。
这个晚上,雁北铁骑手中的火把点亮了整片天空,从长安城门望去,仿佛是一场破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