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相亲,来之前也在网上点开过两三个“相亲时说什么”的帖子,现下看来是完全用不上了。徐淮之十分能侃,像花孔雀一样逐根展示自己的羽毛,话题拐来拐去,落在两人的背景上。
孟西荞是厂二代,家里做装修材料的。这一行是房地产的附属行业,进入门槛不高,即便是她爸生意最好的那几年也没建起自家的竞争壁垒。
两个夕阳行业的二代,其中一个还不打算接班,在咖啡馆里对这一行夸夸其谈,她觉得有些滑稽。
徐淮之把脑袋轻轻画圈儿摇着,颇有些得意,那意思是我爸是你爸的大客户,你家的利润还得靠我家呢。
西荞目光呆板不转,坐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应和着,只端着咖啡喝,越喝越没有,听对方正说得兴起,心里想着她要再点一杯冰沙。
徐淮之滔滔不绝地说着:“房地产市场你也懂的,搞头是不大了,我们家也在计划转型。 GC你知道吧?他们转得很成功……”
西荞放下空冰沙杯,点着头,“嗯。”
GC……顾津南!
猛然间,壁上的老式钟当当响了六下,她才意识到已经六点了。
手机保持着静音状态,一亮屏,满屏密密麻麻的信息,最上面的是顾津南发来的,问她在哪儿。
孟西荞连忙把定位发过去,那头立即拨来电话,她给摁了。
徐淮之看她着急忙慌的样子,转换话音问:“怎么了?”
西荞急忙挎起包站起身说:“我今晚还有事,得先走了,您慢喝。”
徐淮之向她晃了晃手机:“哎,微信还没加呢。”
西荞噔噔往外走,扔下一句:“让你爸推给我爸。”
步子甩得急,下楼梯时后脚跟的伤口和鞋跟里质羊皮一擦,疼得她眉头绞在一起。
从大陆最南边往北,飞行里程2000公里,耗时4小时,能俯瞰晏宁市时已是暮色。
整个城市犹如笼罩在被稀释过的墨水中,乘客皆一脸倦容。
飞机停稳后乘客陆续下机,仅剩头等舱一位,空姐的鞋跟轻轻磕在地上:“顾先生,请问您需要帮忙吗?”
顾津南把上机就松开的衬衫头三颗扣子扣回去,借着手机黑色屏幕瞄了一眼自己,隐约能看到苍白的嘴唇,脸色算不上好。
挽起袖子后摆摆手,径直走出了机舱。
他脸色不好,要归因于早茶时点的那碟盐渍青梅,过酸,机舱内冷气过足,一路上胃不舒服。
他不贪青梅的味道,是菜单上那张茂绿繁枝的图出奇吸引眼球,想着细雨时节就点了,晏宁市一整个夏天也下不了几场雨。
在车上简单理过仪容,比约定的时间更早到电视台,约好的人不出意料又迟到了。
孟西荞到地下停车场找准那抹熟悉的墨黑色,拉开车门跨上去。
比起外边一顶的大功率白炽灯,车里没有那样光亮,暗黑黑的,西荞一只手扭着车门,一只手勾住鞋后跟,车门关上时脚一蹬,把磨脚的那边鞋子蹬掉了。
顾津南左腿架在右腿上,后排空间再大,也不能完全伸直,塌着上身靠住椅背,抬手打开顶灯。
暖色的光往下泻,照见孟西荞打结的头发和掉了一颗扣子的衬衫,还有脚跟上红色一点。
他也一幅商务装,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白净一张脸上连胡茬子都刮得干干净净。
头歪枕着,不免目光落在她身上,用很不客气的口吻说:“你上山下乡去了?”
孟西荞取出包里的折叠小牙梳,对着车窗一下一下把打结的发丝梳开,在那黑漆漆倒影里,顾津南的影子和她融在一块儿。
有一绺特别难梳,她把着梳子来回刮十几下,没用,于是用手一根根抽开缠在一块儿的发丝,终于顺了。
梳子对折握在手心,对着窗影里的人没好气地一瞪。
顾津南目光掠过她脚后跟,闪电似地又挪开。
孟西荞抬手灭灯,那黄色光团立即收住了,车里黑下来,她旁若无人地兜头脱掉身上硬纸壳样的衬衫,上半截身子只穿着一件吊带,腰一扭,在椅背后掏来掏去。
顾津南微睁一线眼,没有半点不自然的样子,捉了她手臂问:“在我车上瞎掏什么呢?”
西荞说:“我上次落这的白色袋子呢?”
顾津南在他那边一捞,提出一件米色西装外套来,往她那边扔,披上肩后竟能配她开荒似的一身。
司机老陈退伍前是给领导开车的,技术一流,车子像船滑行在平静水面一般,西荞借着顶光,细细去看脚后跟的伤口。
破皮的地方有半个指甲盖大小,边缘给磨红了,中间渗出小血点。
“呀,这么严重。”
西荞探出食指想去揪那皮,被顾津南挡住。
“别手痒。”
西荞向他脸上望着:“怎么办,这会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