拽了拽身上的帽子,边走边脱外套,就在要将书拿回来的那一刻,顾妄却收回了手。
张予牧疑惑地看着他,眉头拧着,十分不解。
“不是,你真想拿回去?”顾妄也沉了一口气,克制着情绪。
“不是你说不稀罕的吗?”张予牧的语气不自觉跟着加重了几分。
“张予牧,你就这么对我吗?我等了你一晚上。”
“又不是我让你等的,你有事先问过我有没有空吗?凭什么你一句话我就得出来赴约?”
“你在学校连话都不跟我说,我怎么事先问你。”
张予牧被他的话噎住,半晌,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控,她压低了声音,收敛道:
“你是不是还没看过我的书?我给你留了封信。”
想起那封信,顾妄就有些无奈,说什么自己无力和他正常交友,现在吵起架来倒是头头是道,一点不输。
不过,比起前者,他宁愿她跟他吵架。继而,顾妄的语气虽然也跟着压低了几分,但依旧理不直气也壮,道:“还没空看。”
“那你今晚有时间看了吧,或者,现在就可以看,反正有路灯。”
说着,张予牧直接上手去翻顾妄手里的书,取出夹在里面的横线纸。
顾妄见状,立刻将横线纸夺了过去,一狠心,将它撕成了碎片。
“你这是做什么?”张予牧简直难以置信,自己熬了几个夜晚,辗转反侧,用尽勇气才写下的东西,他连看都不看,就这么撕了。
“有什么事你就当面跟我说。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认真听的。”
张予牧看着地上的碎纸片,鼻头一酸,眼睛渐渐红了。她紧咬下唇,想质问他几声,但那一瞬间,又觉得可笑可悲,千百种委屈涌上心头,到最后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顾妄见她瞬间就红了眼睛,眼泪在眼眶打转,一低头就叭叭地往下掉,他赶忙下车去捡纸碎片。
“对不起,我错了,你别哭啊。”看她低着头快步走远,又忙跟了上去,解释道,“你别伤心,你看,这不是你的信,这是我的草稿纸。”
说着,顾妄压着她的肩膀,将那碎纸片上的数字运算竖式展示在她面前:“我前几天数学课上,顺手夹进去的。你的信在书包里好好放着呢,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嗯。”可是对于此时的张予牧来说,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她的情绪已经从信延展到对现实的畏缩。此时,她只想安静地躲回自己的角落,不想和任何人事纠缠那么多。
故而,她转身擦掉眼泪,默默脱下外套,塞回他手里:“谢谢你的衣服,早点回去吧。既然你已看过那封信,那就应该知道,我的意思。”
“张予牧,你……”顾妄叹了一口气,被她噎得已经没了脾气,半响,才无奈道,“行,听你的。”
看着地上的影子渐渐离去,张予牧却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松了一口气,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沉郁。
在冷风侵袭的夜晚,独自行走在江边,让她想起那个笑起来能看见虎牙的“朋友”。
张予牧也曾给她写了封信,细细地剖析自己与她相处时可能存在的不周到,并为此向她道歉,希望她能理解并结束对自己的敌视。
但这封信反而变成了张予牧被嘲弄的最有利武器,她在教室后排大声朗读了出来,并配以夸张滑稽的语调,让张予牧的道歉语句成了此后数年都被调侃的笑料。
当顾妄撕掉那张纸的那一刻,死去的记忆忽然涌上来,让她措手不及。
抬头看清冷的月色,张予牧眸中的泪渐渐被风吹干,她揉了揉眼睛,回过神后,余光感到身后似乎有人跟着。
她的心一紧,回头望去,却没看到顾妄,反而是昏暗处,有很细微的脚步声。
归州的治安虽然不错,但毕竟是深夜无人,她孤零零的一个人,也怕自己被闲散的混混或是酒醉的人图谋不轨。
感到身后有黑影不时闪过,还有隐隐约约的脚步声,她渐渐加快了脚步,左思右想,最后干脆撒丫子往前冲。
直到多年以后,她才知道那个寒假收假回来后,顾妄为什么换了一辆车。
——那天晚上为了不被她发现自己跟着,他把车锁在了江边,等再回去后,地上就只剩下了一个坏掉的锁头。
那时的顾妄,曾发誓自己是最后一次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蠢事。
但很快他就打脸了。
因为文理分科,更因为她对在文科班新认识的异性“朋友”,完全没有这样的“社交恐惧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