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是寂静之地,安静到只会有阳光会在此停留。
那只瘦弱的小手从玻璃窗上一点点滑落,连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只有那只白鸽承载着阳光从天空中落下,它掠过那片静谧之地,留下那片洁白的羽毛陪伴阳光在此做最后的停留。
屋外人来人往,他们的声音渐行渐远,好像是留在那静谧之地外的最后一丝声响。
脸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有些痒痒的。是什么呢?是有只蝴蝶落在了脸上吗?
小少年颤动着眼眸,那只早已垂下的无力的手此刻却摸索着伸向自己的脸,手指在脸上摸索着,寻找着那让自己感到痒痒的原因。
那不是蝴蝶停留在面颊上,那更像是母亲温柔的手,正轻抚过自己的面颊。
终于,小少年好奇地睁开双眼,刺眼的阳光在这一刹那涌入眼中,随之而来的,还有那一束垂在自己脸颊上的,阳光一般的金色卷发。
他眯起双眼,努力分辨着眼前人的模样。伸出的双手像是刚学走路的小孩那般晃晃悠悠着,努力想要抓住眼前人的双手。
嘴唇开始轻缓地一张一合,呓语一般地缓缓说出一连串的话语。
在说什么?
“母……母亲……母亲……”
温暖而柔软的手轻轻握住了小少年的双手,像是拥住珍宝一般将它捧住。
在小少年那双朦胧的眼中,金色的阳光织就了眼前人的长发,模糊不清的面容下,他只看见她那双粉红丰满的唇,如羽毛般轻柔飘落在自己的额头。
就好像母亲在夜晚降临时留下的晚安吻。
小少年缓缓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时,医院里那绘着天使与圣歌的天花板便闯入了他的眼。
“早上好,路伊斯少爷。”金属滚轮与大理石地面摩擦发出的声响,夹杂着护士的早安问候一同飘进了他的耳朵里。
病床上的小少年撑起身体,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早安,维洛尼亚女士。”
小少年轻声细语打着招呼,话音刚落便扭过身子,剧烈的咳嗽让他的身体猛烈地颤抖着。咳嗽时产生的疼痛感让他必须蜷缩起身子,手不停的拍打自己的胸口。
“今天想出去走走吗?”维洛尼亚似乎对路伊斯的身体状况有些担忧,她将干净洁白的手帕递给路伊斯,再将制作精美的金属餐车推至小少年的病床前,将车上准备好的早餐端放在了床上。
今天依旧是煎好的鸡蛋搭配吐司,吐司上涂了一点蜂蜜,让单调的早餐显得有了那么一点食欲。
“父亲今天会来吗?”路伊斯放下手帕,坐直了身子,缓缓撕扯着吐司,询问道。
维洛尼亚转过头,棕发盘好藏在帽子里,洁白的护士服外套着一件棕黑色的围裙。她那双蓝色的眼睛从金属餐车上缓缓移动到小少年的手上,那藏在盖住了半张脸的白布口罩下的嘴微微发出一声叹息。
“我们暂时……没有收到卢卡斯老爷的探望通知。”她略有些失望地说出这句话,手在餐车把手上不安地摸索着,金属餐盘与刀叉碰撞着发出的清脆声响,加重着她的不安。
这是她第一次照顾这位小少爷,被安排来照顾他的那一天,她了解到了他的疾病,也了解到了这疾病的危险性,不过从她成为护士的那一天开始,她便不再害怕疾病与死亡。
但她从来没有与贵族交流过,她听着路伊斯那句十分平静的询问,无法判断出他此刻的情绪,也无法想象他在得到自己的回复后会做出何种反应。
在得到回复后,路伊斯什么也没说,他只是很平静地,一点一点地吃掉了面前的早餐。
“可以给我一杯牛奶吗?”
他抬眼,微笑着询问维洛尼亚。
“当……当然可以!”维洛尼亚看着那双微微眯起的,如倒映着山间湖泊一般的青绿眼眸,身体忍不住一颤,连忙将餐车上的牛奶递给路伊斯。
“您不必紧张,如果有什么需求我会通知您的。”
“您,不必这样称呼我,我只是一位护士而已。”维洛尼亚有些不太好意思,连手脚都变得有些慌乱,路伊斯的话语夹杂着摆放餐具时发出的金属碰撞声响一同灌进脑海中。
“在这里没有什么贵族与平民之分。”路伊斯小口喝着牛奶,很平静地回答,“在疾病与苦难面前,我们都是普普通通的生命,普通到我们也许会在同一刻闭上眼睛,又或许会被埋葬在同一片草地上。”
维洛尼亚看着这位坐在病床上的小少年,他明明盖着柔软的丝绸被子,枕着昂贵的天鹅羽绒枕,却说着我们不过都是一样的这样的观点。
他真的只有十岁吗?维洛尼亚问自己,他也许真的和其他那些贵族少爷和贵族小姐有些不同吧。
“父亲很忙,我知道的。可以麻烦维洛尼亚女士帮我去收信处看看,母亲有没有给我写信,或是寄给我什么东西吗?”路伊斯强忍着咳嗽说着,将空空地牛奶杯放在了面前的餐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