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白天都是一番忙碌,虽说淑宁大部分时候都只是坐在椅子上陪那些前来拜访的夫人小姐聊天吃茶,但总撑着一张笑脸陪人说道,与人打语言上的机锋,也是一件让人心累的事情。
翠微虽然不比云川事事为淑宁考虑,但至少是宫中特训过的,面对不同地位的世家夫人小姐态度都能拿捏住,礼节上不出错,该她做的事她很殷勤地做了,让淑宁在与那些世家夫人小姐的交际中更如鱼得水,淑宁就已经很满意。
来拜访的小姐和陆家现在当家的几位夫人见礼之后就去找陆清兮玩,淑宁就坐着和来拜访的夫人说话,不同的夫人性格不同,和陆家关系亲疏不同,说话的方式就不同。
有落井下石的,也有语带惋惜的,当然最多还是宽慰的,宽慰陆夫人和陆老夫人,和淑宁聊陆颐蹊的前途之类的事情。
来的夫人无不是消息通达,虽说晏朝非常不提倡后宅插手朝堂之事,但前朝和后宅,朝廷大人和各自夫人以及夫人背后的家族,哪个不是一艘船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想也知道不可能杜绝得了。
国子监祭酒的夫人今日也来了,正和淑宁聊前朝的事。
“先人已逝,活着的人却还要好好生活,伤心归伤心,可不能误了正事儿。”祭酒夫人品了一口翠微端上来的茶,慢悠悠地说,她目光追随着院外一枝春日里在微风中颤抖的新芽,叹了口气说:“殊霁是我家大人手下的得意弟子,我瞧着他这几日为陆家的事情着急,也着实有些忧愁了。他怕你们年轻人看事情不全面,到时候吃亏。”
殊霁是陆颐时的字,亲近的长辈亲朋多以此来称呼他。
这也是一番长辈的拳拳关照之心了,淑宁没有不应承的道理。她点点头,“劳烦祭酒大人惦记,我们小辈有疏忽的地方,还望大人指点一二。”
祭酒夫人也是个爽快性格,她直接直入正题,“陆将军才仙去不久,他的旧部,尚忠心陆家的,游移不定的,已另寻新主的,百态皆有。时日越长,后者越多。恰逢此时前线战事松懈不得,主将位空缺,真定下也就这几日时间,所以要抓住机会,好好利用这些人在早朝上能发出的声音。”
祭酒夫人言尽于此,淑宁听懂了,她思忖片刻微微点头,“是这么回事儿,乱中取胜,如今公爹遇害的真相还不明朗,我们万万不可坐以待毙才是。”
祭酒夫人点点头,又说起陆颐时,“我家大人挂心的还是殊霁那孩子,本来好好一个状元郎,因为父兄的原因不好入仕,这大好的年华就跟在大人后面编书,未免有些屈才了,依他的意思,这未尝不是殊霁入仕的好时机。”
淑宁沉思,按照国子监祭酒的意思,陆家这两兄弟难道都不需要丁忧么?
若说此值多事之秋,治国需要大量人才,也是说得通的。
但淑宁还是蹙着眉,觉得还是有点想不通。
不管陆家人现在是个什么想法,国子监祭酒的话是带到了,等淑宁把这些次第来拜访的夫人小姐全部送走之后,才有空闲喘一口气。
虽说待客的时候茶水没断过,但淑宁还是有种口干心焦之感,翠微认真伺候的时候相当有眼色,两人回到听雪小院,就叫下人奉上一盏淑宁常喝的茶。
淑宁微笑着接了,然后说:“你先下去歇着罢,不必来人伺候。”
翠微领命下去了,淑宁一个人坐在窗前的太师椅上,面前的桌案上又是新的待处理的内务,淑宁从架子上拿出笔墨纸砚,亲自磨墨,一边磨一边思考。
当今天下的局势,总给淑宁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作为一个内宅妇人,她并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或者对她来说,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举棋不定才是最叫人烦恼的。
命运并不握在自己手里……淑宁叹了口气,她举起笔在磨好的浓墨中蘸了蘸,想了想,还是落笔给宜妃写了一张拜帖。
仔细想想,她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回皇宫看看了。
拜帖里没写别的,只说最近事务繁忙,已有一段时日未回家看望母妃和额娘,便挑个时日回去看看。
托翠微把拜帖送到皇宫里接应的人手上,淑宁坐着又发了会呆,就继续处理桌案上未处理完的事务了。
早朝应该早已结束了才是,不知为何夫君还没回来,淑宁一边处理手头的事一边想着。
一直到未正,午后吃茶的时候,陆颐蹊才回来。
他身上还穿着官服,大踏步走回听雪院,淑宁坐在太师椅上回头看,刚好撞进他明亮的眸光里。
还没等淑宁问他为什么回来得这么晚,陆颐蹊就开口道:“娘子,承陛下圣旨,为夫就要去边疆带兵打仗了。”一双大手紧紧握着淑宁白净冰凉的小手,他语气难掩激动。
淑宁站起身,呆了一瞬,“父皇将虎符授予夫君了?什么时候出发呀?”
昨晚的隔阂和莫名就这样在小夫妻相望的目光中消弭无形,淑宁看向他重新变得明亮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