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孩子的脾性,总是打不过好奇。九荷在自己的院子里呆了几日,她无聊地看着天上的云朵飘来飘去。心中想,都九岁了,说不定父亲说的宿命已经过了。她想着就想去哥哥带去的山坡看看那个放风筝的少年。
这一生,她将与梅煦来有多少纠葛,作为一个九岁的小姑娘,还未可知。有时候,命运的齿轮就恰恰在他们的轮回里转动了起来。我们有时候会感谢上苍安排的相遇,有时候又会讨厌这种痛彻心扉的相见。
她悄悄带着翠竹去了后山,梅煦来恰好正在那放风筝。
“咦,你可就是那日遇见的九?九什么?”煦来一边拉住自己的风筝线一边问。
“九荷。我叫宋九荷。”九荷一边说话一边拉开了自己的面纱,露出了一双眼睛。
“呃,对,九荷。你今天也来放风筝吗?”
“不,我从不放风筝。”九荷忧伤地垂下了头。
“我也不怎么放风筝,我娘亲怕京州有瘟疫,所以送我到这地方来。太无聊了,要不然我也不想在这里放风筝。风筝多无趣是不是?”煦来就像自来熟一样,一股脑说了起来。
“春天放风筝是最美的时候,可我从未在春天出来过。”
“你这妹妹怎么这么奇怪?我们在秋天,你都没见过春天?”
“老爷不让小姐出门,春日里风筝满天飞,她可不能出来。”翠竹说到。
“这么说你真没放过风筝?那你来试试?”
九荷犹豫了半天,她鼓起勇气拉住了风筝线,秋日徐徐而来,竟然还真把风筝飞了起来。
她也不管风筝是否有飞高,她只是不想做宿命的鸟,一直关在院子里。她喜欢风筝,大概是风筝可以飞得很高,可以看见这大地的广袤,这世间的绚烂。但是她忘记风筝也有一条牵制的线。
“小姐,该回了,待会儿老爷夫人不见你,又该骂我了。”翠竹催促道。
“我叫吴煦来。你随时可以来这里找我。等瘟疫过去,我就不会来了。”梅煦来并未说出他的真名。
“我家少爷每天在这山坡上玩,你可以来找他。”他的仆人若流说道。似乎看出来梅煦来的无聊,他帮腔起来。
“若是得空,定会前来。谢谢你今日让我平生第一次放风筝。”
宋九荷走后,梅煦来才想,只知道她叫宋九荷,两次见面却未见得她真的面目,以后怎么相认呢?转念一想,谁天天大傻子一样戴着面纱呢?下次一定问问。
九荷和翠竹悄悄溜回家,就发现院子里一阵嘈杂。原来思文不小心掉进了废弃的枯井,腿摔断了,一家人正在忙里忙外。
九荷自责地在旁边哭,哭得十分伤心。程新月急得让下人满城找能够接骨的神医。可是来了几个大夫都说骨裂厉害,恐怕这腿是要废了。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九荷一步不离地照顾二哥思文,她心底里一直懊恼自己不听父亲命运的警示,定是她接触了与风有关的物品,才让家里遭了劫难。
梅煦来等了几次宋九荷,都未等见她人。他也该回京州了,瘟疫在寒冬已尽,他得启程了。启程之前他还想看看九荷,他在新州遇见的唯一的朋友,一个奇怪的戴着面纱的小女孩。但是,终未再见。
“哥哥,若是你的腿伤永远未愈,你可会怪我?”思文摸着九荷的头:“傻丫头,是哥哥自己不好,为何会怪罪于你?”
“如果不是九荷不听话,哥哥也许就不会…”
“嘘…”思文示意九荷不要说下去,他以为九荷在说她的猫像掉落之事。
冬日的雪越来越厚,夜也越来越静,九荷心里暗暗发誓,从今以后一直呆在哥哥身边,再也不调皮,去到父亲禁止的地方。
正值元日了,一家人的氛围却挺沉闷。宋一初担心了九年,九荷终于战战兢兢地平安过了九年。但是思文的腿终究不见太好,一家人心急如焚又无可奈何。九荷今年不似往年开心,她最喜欢的雪仗也不打了,一切都是无趣的样子。每天都会去思文的房间,陪他画画,陪他散心。
“荷儿,你不必陪着我。思武哥哥不久就要远行从军,你应该多陪陪武哥哥。”
“武哥哥正在雪地里练武呢。我不喜欢他舞刀弄枪的样子。”说完往思文脸上点了一个红痣,“哥哥你好像一个美人啊,你是雪地里的梅花吗?”
思文十分宠爱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她总能想法子给自己苦闷的生活带来欢乐。她如果不是有着风的诅咒,或许应该是个更欢乐的孩子吧。思文若有所思的看着妹妹想着,也许不自由的枷锁才是最让人忧伤的,就像他的腿。
雪下得越来越大了,思文提议九荷推着他出门看雪。其实他是不愿意的,但是他不出门,九荷也会一直不出去的。
她果真是个喜欢雪的孩子,虽然九岁后的心事明显重了,但是在雪地里她就像藏在了洁白里,风也找不到她。谁都看不见她。
风起九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