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寒池,刺骨的冰冷,正好中和了剑伤带来的疼痛,让人只想就此睡去,临近昏迷之际,恍惚间回到了初遇的那个夏天——三伏天,热的人心里发慌,没人愿意这个时候放弃乘凉的小屋,踩着太阳别处乱逛,只有小孩子会到处乱跑。
发臭的巷子里,一只似人也不是人,似妖也不是妖的正被前方几个小毛孩嬉笑着踢打。被打的瞧着也不过豆蔻年华左右,可惜头发遮脸看不到样貌,不过浑身腐臭,粗布衣,沾满灰尘,身上伤口腐烂生蛆,应当是人妖偷生,遗弃的孩子。
即使有赶路人瞧见,也不过是叹气一声,并未出手阻止,人和妖的关系紧张,这些出生的半妖只能沦为阶下囚。
明月在想此生也就这样了,没有名字,活到现在多亏瑶娘。瑶娘是醉月楼的花娘,待的最久,她嘴边总是挂着自己的身世:“从小被丢弃,醉月楼收养了她,她以后哪也不去,这就是她的家。”
可老鸨总是苛刻她的银钱,因为知道瑶娘无处可去,还拉扯着我。老鸨总是念叨“天天带着这个拖油瓶。”也就随瑶娘去了。瑶娘不理只加倍对我好,带我识字,教我乐理,教我保命的符咒。
瑶娘最爱饮酒,醉酒后总爱搂着我入睡,同我讲过去的往事:“还记得那天雪大的嘞!你就包在一个棉花都没有,破麻布里,脸圆圆的,冻的通红,也就对我傻傻的笑着,不然也不能把你这个小女娃捡回来……”通常还未讲到一半瑶娘便沉沉睡去。
瑶娘没有孩子,我就是她唯一的孩子,她没给我起名,总是觉得起名字太繁琐,所性也就不起了,她的名字就是老鸨随便起的。瑶娘是狐妖,生的自是美艳,年轻时连赶考的书生瞧上一眼,便也要寝家荡产只为再见瑶娘一面。瑶娘也有自己的心上人,可遇人不淑,那人骗光了瑶娘的所有的财产,便逃了。
瑶娘却无所谓:“身外之物,他与我有这样一场缘分,也不枉此生。”可在深夜里总是抱着我大哭,也不用多劝,过会儿,擦擦眼泪,便又说起捡到我的故事。
可就是这样好的瑶娘,最终还是离我而去,我的瑶娘为了救她那所谓的姐妹,被骗去临安府,夺了精元,□□致死。
明月以死相逼才从老鸨口中得知:“瑶娘的尸体被草席一裹,随意丢弃乱葬岗,得罪的人势力过于庞大,连官府都不管。只知是当今妖帝谢共秋得力的大将,刚立过功,封过赏的常德将军。”
“平常百姓光活着就已经很难了,碰到这样的事哪一个不是忍气吞声。”老鸨最后给明月的劝告,也不过是轻飘飘的几句话,便把瑶娘所有身家收走。明月捡起孤零零被遗弃的红绳链,瑶娘总说自己的手艺最好,还找了师傅开过光,带了就能平平安安。
紧紧握着,最后一丝温存,明月不服,凭什么,凭什么一条命就该如此轻贱。
雨侵刷着泥泞,雾似起,无人注意,乱葬岗群鼠成堆,白骨裸露,尸横遍野。明月却在天上的明月照亮,一遍遍的寻,一遍遍的找,直至天亮,才寻到,被啃食半边的瑶娘。此刻,躺在鼠堆里,瑶娘生平最爱的脸,此时,被啃食的裸露半边。疲惫的心灵终于在此刻停歇,趴在瑶娘怀里哭泣。晨起雾里,泣声泣立。
安顿好瑶娘,明月便佯装成歌姬进入临安府,稚嫩的脸庞画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妆容,倒是添了一丝清冷。临安府来了一位及其尊贵的客人,这消息并未走漏,只讲给别人听。
混进歌姬队伍里并不难,难的是自己怎么血刃一个刚刚立过战功的将军,明月不是没有想过失败的下场是什么,可瑶娘死不瞑目。
就在那一天,明月舞姿被人熟知,自小跟着瑶娘,舞自是不差的。人群中凸显,那当真是“布转回廊,半落梅花婉娩香。”以簪为剑,婉转悠长,逐渐逼近,刺向胸膛。“噗呲”穿透手掌,被挡了下来,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待明月看清此人,已被侍卫缉拿,按头跪下“终究还是失败了。”双眸含泪,此刻再也止不住的哭泣。
早就已经做好失败的准备了,可等了许久,并未听见下令,那人却擦干血迹,用剑当场斩下常德的脑袋,血溅当场,无人想到,也没人阻拦,只因他是这江山的王,谁敢拦?
“常德与妖族密谋,夺我疆土,不可饶,今日便给那些心思不正之人一个警告,若再犯,株连九族。”
白皙脸颊,眼尾狭长,此刻被染的墨红,英气的剑眉紧皱,眼眸幽长的扫过在座各位。却在一位舞姬身上停留,在想什么。
明月看着血溅当场的常德,不由得大笑道,而后拾起地上掉落的簪子,当场补刀。“瑶娘,你看到了吗?我帮你报仇了……”泪水掩盖了眸子,终是数日未睡,精疲力尽的倒下了。
再次醒来,身处地牢,可明月早已满足,不枉活一世,静静等待死亡的到来。没等来刽子手砍头,倒是被打了五十鞭,扔了出来。
瑶娘自捡回明月起,便没有对外人透露过半人半妖的身世,每月都会喂压制妖特征的药,如今瑶娘不在了,没人会在给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