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王瞬之南下之前,娄思膺于一个傍晚拦住了在济和堂不远处吃面的小白,向他展示了那幅杨大家的美人图。
“这是你帮王瞬之买的画吧?他人现在何处?”
白津佯装尴尬,给摊主付了钱,摆摆手说:“你错认了,我不知道王瞬之。”
娄斌不肯放弃,又拦住了他,说:“有东市海云斋的老板作证,我不同你瞎扯。王怀永现在何处,我知道他还没出城。”
“长安一百零八坊,这个人在哪跟我何干?快请让开。”
“那我问你,他和汤泉郡钱家什么关系?”
“娄公子,你想知道这些做什么呢?”白津抱臂于胸前,歪着脑袋问他。
“我得知道同窗四年的人到底是谁。”娄斌的语气很急切,手下忙着收起画。
白津看他一身普通书生打扮,腰间的荷包和玉佩却是上等货色便知道他大约是个应试的举子,心下便已了然。
“你若真害怕他身上有事连累到你,大可把来往书信和这幅画一起烧掉,慢慢划清界限。不要再刨根问底了,他与你不是一路人。”
娄斌听后惊怒交加,严肃道:“难道有人命?”
白津看着娄斌藏不住心思的脸色,觉得他应该会成为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何不留给袁旻去操心?
“多思无益。”白津只留下这一句就隐在了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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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殿竹林
乔迥盈这次特意早到了一些,她走在竹影旁边,突然明白了安定喜欢在这聊天的理由。
风吹竹叶的声音是极好的白噪音,使人心静,又能掩盖一部分谈话声。
“可惜国师说今年的雪还要再晚一些,不然雪映绿竹是极美的风景。”安定和乔迥盈并肩而行。
“那奴婢冬日里一定要过来看看。”
“你搞了那么大的场子,连金吾卫都动了,看来是已经下定决心了?”
“奴婢不过是完成分内之事罢了,无所谓决心。”乔迥盈最近累到没精力和安定打哑谜。
安定听后一笑,迈大了步子向前去,“你自己拿主意,本宫不再多说了。”
“殿下能否当日给奴婢开个场?第一件拍品是一套邢窑的大釉茶具,奴婢保证您会喜欢。”
“你不怕我第一个叫价吓着别人?”
“太平公主殿下没有那么娇气。”乔迥盈和安定相视一笑,双双低下头去。
“本宫还以为你会因为娄斐进宫再也不愿和我说话呢。”安定在乔迥盈前方几步处回头说道。
“谢公主体谅。只是她如今过的也很好,奴婢没什么立场生气。”乔迥盈故意装没听懂。
“不是我要故意探查,是她在选秀时说起了你”,安定不好意思地顿了顿,“本宫以为你和她说好了。”
“这样啊……她心思简单,造化机缘也不过如此了。奴婢替她谢过公主。”乔迥盈对安定公主大为改观。
“子非鱼,你不必替她说什么。”安定没有回头,继续顺着小径走下去。
乔迥盈想起了她对裴任明说的话,不禁开始猜测安定对于宫廷的看法是否有点反封建。
“奴婢受教了”,乔迥盈略顿了一顿,“现在奴婢和她在同一个池子里了,奴婢还是要感谢公主的。”
安定公主被逗笑了,说:“你怎么知道是人是鱼?把宫中之人扔进太液池,有几个是能自己爬上来的。”
她拿下掩嘴的手帕,看着乔迥盈的眼睛说道:“六局的事儿办好了,你迟早不是池中之物。”
莺儿和乔迥盈同时明白了安定公主一再强调皇帝对乔迥盈的重要性的原因——那是顾熹当初要走的一条路。
而她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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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三,乔迥盈再一次带着核心策划人员出宫检查现场。
吴明南已经停业四天了,他手下的员工承包了所有的清洁和改建工作,使熙春楼的富贵感更上一层楼——那种让人一眼就明白难以仅用金钱堆砌出来的富贵。
内侍省花钱新做的带有靠背的椅子也到位了,并黑桃木的窄几一起摆在包厢外的走廊里。熙春楼取出了夏日所用的竹帘挂在走廊靠近高台的一面,装饰以宫中的金镶玉环,给满堂的富贵增添了一丝清新。一楼的台子也早就搭起来了,大约一米六高,铺了波斯的地毯和掖庭局新做的羊毛毯,能让乔迥盈走过无声。高台一圈的位置是乔迥盈留出来的VIP座位,椅子上有鹅毛羽垫,脚下也有脚踏,每个人右手边都有一张窄几和无限续的美酒。
乔迥盈让女官们去各自负责的区域检查,她带着吴明南从下往上逛完了五楼。在最顶层留给商人们的包厢里,她见到了和四楼一样的布置,不由得笑了。
“把这些都撤了吧,只留坐垫和几案,到时候一个房间里可能要塞进不止十五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