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声来源于一身着苍山服饰的弟子,周慈不消多想,也晓得他必然是受了周雪意的指使。
周雪意倒是机敏,有外人在场的地方,他向来要摆出翩翩公子的形象,嘲讽挖苦之事,必然不会亲自出马。
可若任他们调笑下去,必然要波及到沈兰思,伤害少年时期男主脆弱的心灵,日后将因为受主角光环影响的通货膨胀被狠狠报复。
周慈希望能帮沈兰思和和气气地把婚约退了。
她向萧途晚扬扬下巴,目光幽静如深湖:
“萧公子,秦师弟他近来身体抱恙,不若我来同你比吧。”
萧途晚只见那生得皎皎如明月、灼灼如彩霞一般的少女与他言语,本就恍然的眼神明亮了一瞬,仿佛从一个梦境跌入了更深一层的梦境,虽晓得自己可能难胜周慈,却怎样也不愿意拒绝她的请求,只是呢喃道:
“请…姑娘赐教。”
周慈施施然走到离萧途晚不远处,她刚刚望见萧途晚同秦霁比剑,心中已有了计较,明白萧途晚是个绣花枕头,自己有十分的胜算。
她同这具身体适应得极好,甚至慢慢有了断续的原本的周慈的记忆,更何况在她自己幼时,便因兴趣练习武术,甚至得过空手道极有分量的比赛的冠军,哪怕是在读大学的周慈来与没有修仙buff的萧途晚比剑,她都未必会输。
在萧途晚拔出佩剑的那一瞬,周慈便将灵犀剑直直对向他,身形气势如同疾风,却又因轻盈恍若起舞,而萧途晚避让不及,臂上已然受了好几处剑伤,也幸亏周慈并没有真要伤他的意思。
周慈温和地同他道了声得罪,态度诚恳得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然而未等萧途晚回应,只听她又话锋一转:
“修真界凶险异常不假,但谁人又能保证时时身体心智都康健正常?前些日子秦师弟被魔物所伤,尚在修养之中,小女此时能险胜萧公子,但若在平常,小女却未必能与秦师弟打个平手。胜败都是常事,我们上修界不同仇敌忾,除去妖物魔族,为难同门做什么!”
萧途晚从她抑扬顿挫的一番话中,领会到这姑娘突然现身与他比剑,意图并非是要在苍山与剑宗面前出风头,而似乎是要为秦霁的虚弱无能辩解。
他并非没有听说过周慈,只是不曾与这姑娘会过面,否则方才见到也不会如此为那张脸而惊异。回过神来,忆起苍山唯独允许首徒弟子在腰间悬挂玉佩,这才明白是大师姐周慈。
在他不甚清晰的记忆里,妹妹与众友人轻飘飘的只言片语中,不多不少、不咸不淡地提过周慈这个名字。
苍山掌门周青遥早逝妹妹的孩子,温和聪颖、美丽非常,对待后辈照顾有加,很受周青遥的爱护与器重,倘若周雪意不出点什么惊天动地的岔子,需要周青遥献祭出整个门派,那么周慈大约就要继承苍山了。
不知怎的,他从前以为,周慈多半是个无趣的女修,即使他爱美人,但有妹妹这样的绝色常在眼前,他也并不以为别人脸上能长出朵花来。
因此,周慈在他的记忆中是一团随时要消散的薄雾,等到这个人从雾中险些刺中他的心口,活脱脱地出现以后,他也不由重新审视起周慈来了。
可是周慈那双婉转的眉目,并不常分出几分眼神给他,顺着周慈的目光望去,只见几位
年纪极轻的女修围坐在秦霁身边,严阵以待得如同守着什么了不得的秘宝,而那少年根本无力支撑起单薄的身形,脆弱得仿佛随时能被撕成无数片的纸鹤,只让大殿的地面窥见他惨白的面容。
也不知道秦霁听没听见,周慈略有些担忧地想,男主你可得支愣起来呀,不走我给你设定的剧情,怎么还美女妹妹一个自由自在的人生?
秦霁此时正受软筋散药效发作的折磨,眼神发虚,耳中轰鸣,三魂七魄如同脱了疆的野马,头也不回地往虚空奔去,可是周慈的话,却一字不差地进了他的心里。
恍惚之间,他想起自己的幼年,秦家作为修真界有头有脸的世家大族,并不允许他身世的真相为外人所得知,至于为什么没有像他们一以贯之的那样,视他人性命如蝼蚁地令他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却是说来话长了。
不过,顶着秦家二公子的名头活了的这十来年,对他而言,只是“生不如死”罢了。
沈兰思是谁?谁在乎她?他又为何要因秦睦不愿履行和剑宗的婚约,被迫顶替上去,和一个统共没说过十句话的人共度余生?
他本来打算,既然秦家本家除了自己,已经无人在世,他当然要向剑宗提出自己的情况不宜成亲,沈兰思对这个婚约的厌恶程度,显然并不比自己的少,退婚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的事。
只是就像他从小到大的命运一般,不受些羞辱,他的日子似乎就无法继续过下去似的。
区别在于,往日是秦家那些人在暗室里折磨他,如今是搬到明面上来了。
周慈会在这个时候为他和剑宗翻脸,还是出乎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