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周慈才逐渐清醒。
虽然恢复了神智,但张开眼睛,周围依旧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举头不见星月,天空如同一张巨型的黑幕,令她觉得窒息。
“你醒了?”
周慈转过头来,终于发现旁边还有个人,她想起来自己应当是和那位妖道一起来到这鬼地方的,不,更准确一些,她来到这鬼地方是拜他所赐。
奇怪得很,在这没有尽头的黑暗之中,周慈依旧能看清她身边这个人的脸,他整个人都散发着幽幽的光亮。
多少年过去,小周慈已经从怯懦的小孩变成风华的少女,而岁月却没有在那个人脸上留下一丝痕迹,仿佛还是苍山静室里哄着小孩的年轻人。
周慈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衣袍边也闪着银光。
也许在这个世界里,只有人类才会发光。
人类的不速之客属性在这里被放大了许多倍。
就连呼吸,都像是打破了这种死寂的罪过。
“这是晚上,还是永远如此?”
周慈问他,她想他应当和他聊聊,即便不久之前,他们还在刀剑相向,互相当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然而在这里,一切都被放大,衬托得好像他们之间那点恩怨情仇实在无关紧要了。
道士笑语盈盈,丝毫不在意似的:
“永生永世,都会如此。”
周慈打了个哆嗦,没有想到听到“永生永世”这个词会是如此的光景。
她抱着一丝期望问这人:
“那么—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我们能出去呢?请问阁下是否知道…”
“也许本座应当告诉你本座的姓名,周姑娘,”妖道语气平和,“本座姓顾,单名焰,该说的本座都说了,不过你叫我什么,我也不很在意。”
顾焰脸上漾着温和的笑意,又平静道:
“至于出不出得去,那要看你我的造化了。”
—那我看我们好像都挺点背的,指望造化不如原地自裁,也好过因为无法忍受这样逼仄绝望的环境而崩溃发癫。
但周慈当然不会说出下意识的缺德想法,只是附和地笑了两声,便不再说话。
顾焰向她走近了一些,以周慈的眼光来看,并不带什么恶意地飞快地打量了自己一眼,状似真诚:
“周姑娘,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与本座有过一面之缘?”
“那自然是不可能忘记。”
“你长大了。”
“嗯。”
—又不是天山童姥,根据自然规律,小孩自然是要长大的,只有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才会样子一点都没变呢!
顾焰站起身来,周身浮光闪烁,仿佛是被萤火虫包裹着的仙人,往他们的前方走去。
前方也是一片漆黑,目不可视,周慈对这里一无所知,去哪里对她而言没有区别,但身处在这样极致的黑暗里,她并不想被一个人抛在原地。
而顾焰只一直向前走,也许他听见了周慈的脚步声,但他并没有回头。
顾焰走的这条路,是否和这里的黑暗一样永远没有尽头,周慈并不知晓,但她知道除了跟着一个可能对这里比自己熟悉的人,不会有更好的办法了。
行走也使她有了些尚存于世间的真实感,她想起苍山那些人来,秦师弟,关漪师妹,轩辕师弟,云水村那些村民。
周慈渐渐有了心事,仿佛从去找剑宗失踪的那些弟子以来,整个世界的运转就完全失控了起来,她也无法料到会放出雁沉,无法料到会和几乎只存在于众人口中的“妖道”一起来到这个超出了她认知的地方。
黄泉好歹还有奈何桥和孟婆汤,这里根本像是盘古开天辟地之前存在的一片混沌。
顾焰走得很平稳,不紧不慢,如果初中时的周慈看见了,也许脑子里会冒出六个大字:“匀速直线运动”。
“顾前辈!”
周慈虽然不感疲倦,但长此下去,无聊是必然的。
而且这铺天盖地的黑暗之中,亦蕴含着极度令周慈不安的东西,她不知顾焰是否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还是这只是她的心魔。
顾焰竟就此停住了脚步:
“何事?”
“敢问顾前辈要去往何处?”
“去暂时能为本座提供荫庇的地方。”
一句“带带我”几乎要脱口而出,周慈转念一想,这还需要他的同意么!难道顾焰还能使个定身术,使她不能动弹不成?!
可电光火石之间,周慈猛地意识到,或许她并不该随顾焰过去。
顾焰是什么人?在修界各地仗着寿命和修为优势把所有能搅和的地方搅成一摊浑水,连着伤了无数无辜的性命,做的坏事可以说是罄竹难书。
他有什么道理摇身一变,抖落所有恶毒的心思,就在这鬼都不乐得来的地方和她演一出相依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