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慈福至心灵般地明白,雁沉为何沉迷花花草草,不再过问魔界政事。
恐怕是当年为噬魂术费了那么多心血,最后什么好处也没捞着,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如今的景况,谁要是要揽下担子,谁就要付出代价,比如赤凰的父亲游凤。
雁沉经了那一遭磨练,恐怕早已磨平了心气,何况因为周慈,他灵力受损大半。
最适宜的选择,当然是躲起来当个闲散贵族。
但周慈心想,她是不一样的。
周慈不愿意平白无故地去做巫云神木的祭品,但不意味着乱世之下,她就要安心地靠着赤凰的庇护,安全但也许没什么尊严地隐匿于魔界之中。
换句话说,难道赤凰就比她靠得住吗?如果将一切都系于赤凰的身上,万一赤凰失势或者逝世,她又该如何自处?
她在苍山长大,如若上修界不以魔族的身份而看轻她,那以她这些年积累的名声与威望,也有望在几十年后成为仙首。
而周慈的确是会噬魂术的,平常年代要招人口舌非议,可今时不同往日,巫云神木与云霄路都有异动,任何一桩都可能毁天灭地。
“与其像天地镜说的那样指望秦霁,为什么我不能被指望呢?难道我这样的人,便不配做破局的关键?”
周慈忽而想,如果自己是个男子,此刻恐怕赤凰也不会犹豫,而是会尊重她的选择。
毫无疑问,以亲人的角度看,赤凰对她是极其爱护的。
但她不能因为赤凰要她在一条他认为更更安全稳妥的道路上待着,她就真的蒙上眼睛捂住耳朵,自欺欺人地躲在一个自己都不太相信的壳子里等别人告诉她,雨过天晴了,可以从壳子里出来啦。
倘若可以,她要让所有人知道,能止住这些腥风血雨,她周慈也有一份力。
原主知晓了,心中也会觉得宽慰吧。
周慈转身,很郑重地问赤凰:
“我未曾听说人界皇帝驾崩,那么,他应当还活着?”
虽然上修界与人界的联系并不紧密,但“若有国丧,天下皆知”这句话倒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
赤凰同她一道长大,不消言语也能明白她的想法,下意识抓住她的手道:
“时候不早了宁宁,我们去里头聊。”
头一次,周慈在面对赤凰时抽回自己的手:
“少君,倘若你以为这世上一日不太平,那我便要在藏匿于云霄路背后,那你大费周折从坐忘宫将我救出来,又是为了什么?难道就为了将我从一个地方,关到另一个你觉得安全的地方吗?”
赤凰几乎是哀怨地看着她,金色的瞳孔中竟隐隐有了泪花。
周慈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比起对她动辄眼泪盈盈的秦师弟,赤凰生来便身份尊贵,没有一天不是在众魔族此起彼伏的“少君”度过,他这样的心气,哪里在旁人面前掉过眼泪?
但那不知是否存在的眼泪到底没有掉下来,赤凰再望向那真能耸入云霄不负其名的“云霄路”,极俊美的脸庞被镀上一层柔和的光辉。
情绪渐渐和缓下来,赤凰想起幼时周慈被“送到”苍山,那时那个小姑娘做不得主,如今周慈历经那么多磨难,终于能选择自己的去处。
无论出于什么样的心情,他都没有权利去制止周慈做她想做的事情。
“但为稳妥考虑,未必需要用噬魂术来与云霄路上的怨气对抗。当下的症结在阻止人皇驾崩。
上修界一团乱麻,无暇顾及人界,何况那些怨气缠上的,也是云霄路,并不为修者所知。
人界皇宫所在之处地形特殊,是所谓的宝地,上修界曾为此地设立阻碍魔族进入的结界,纯血的魔族极难进入。”
赤凰的声音静静浮动在夜色之中,周慈并未与他对视,但哪怕没有眼神的交流,她的心也为之一颤。
“其实魔族并不愿理会人界的人,因凡人不同于修者,根本没有灵力,与凡人打交道,不仅显得魔族欺侮弱小,也捞不着任何好处,不过为了以防万一,魔族在皇宫里仍安插了几个细作。”
周慈眉头一皱,魔族的事务这些年赤凰也提过不少,但她的脑海中对魔族安插在魔界的细作之事一片空白,人对自己不了解的东西总是缺乏安全感,仿佛这是件她不知晓但至关紧要的密谋:
“少君从未与我提过。”
赤凰摇摇头:
“原本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倘若不是父君告诉我,我也根本不会知晓还有这些人。这些细作的岁数比我们可要大得多。他们已是皇宫中的老人了。”
“原本我打算去人界皇宫探探情况,张月隐尚在宫内,人皇的命格特殊,若张月隐以顾焰教她的法子取了人皇性命,那人皇魂魄所储的怨气攻向云霄路…一切就会彻底失控。”赤凰终于显出了一些倦色,“我当时已要去往人界,可因那玉扳指感应到你有危险,便立即带了属下一道